在没有设立京兆尹的时候,长安城的日常治安都是由雍州府长史来负责的,长史的顶头上司是雍州牧,向来是由有较高地位的亲王担当,如今就是相王李旦,主要是挂个名,总大纲而已,真正主管州府事物的还是州府长史。
现在担任州府长史的人叫做刘建廷,已经是六十五岁高龄了,他原本是相王府的执事,年轻时是李旦的陪读,为人谨慎又恪守本分,读过不少书,虽然才智不高但是兢兢业业,口碑不错,因此才得以在如此高龄获得了从五品的官衔,呆在相王手下当上了州府长史。
惊闻御史中丞亲自带人来断官司,这位老人家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整装升堂,还亲自带人前往门口迎接,毕恭毕敬的向马怀素行礼问候,倒叫年轻人不好意思起来:“刘大人不必多礼,您是前辈,我不过官高半品,不足以令您如此恭敬。”“马大人太过谦逊了,当年您高中金榜、少年得志,在桓彦范大人手下统领台院时就已是美名远播,后来又成为辅佐义兴郡王的贤明之人,怎么能叫老朽不敬佩呢?!…”
“我说,两位的互相恭维可以稍后继续吗?”绮罗背着手走进州府堂上,冷着脸不耐烦的说道:“木氏商团如今负责着宫中采办,耽误了时间,上头怪罪下来算我还是算你呢?”
她如此态度更加令一旁的石喜娘厌恶透顶,她不由得想起来许久未见的上官婉儿。年纪就差个十岁多点,可人品怎么差了这么多呢?!想想若是自己的儿子找了这样的女人做媳妇,还真不如打一辈子光棍清净呢…她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长史大人张罗着马怀素一旁坐下。给她也准备了座椅,便招呼升堂了。
“原告何人,被告何人?有何情由,赶紧道来!”刘建廷须发皆白,坐在堂上眯起眼睛看着躺下跪着的三个人。绮罗依旧是极不耐烦的样子,懒洋洋的说道:“原本就不是什么官司,马大人非要小题大做…这女人乃是我的奴婢,生死归属都是我说了算,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大人!”柳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指着他身边哭哭啼啼的女子说道:“青青乃是我的青梅竹马。自幼我们生长在一起。早就情投意合,后来两家订了亲,只等着将她迎娶过门的时候。我俩家中却遭遇变故,父兄获罪流放,她母亲一气之下撒手人寰,我的母亲病卧床榻,原本连我也受到牵连,若拿不出一千洗罪钱,就也要被流放外所…是她将自己典身为奴,换来了那些钱保我留在老母身边,却可怜她变做贱人,进了木氏商团的门!大人。我知道良贱有别,也知道王法大过天,可婚约在前,情义在后,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不能够遵守自己的承诺,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呢?!”
马怀素在一旁越听越心慌,直觉的胸口闷痛,不自觉皱起眉头来。
刘建廷有些为难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说的有情有义,青青也是值得标榜的女子,可木小姐也不是没有道理…为今之计,就只有好好跟木小姐商议,求她将青青放免从良,你们才有可能成为眷属啊…”
“我不是没血没泪啊,这件事情也是可以商议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木绮罗冷冷的看着自己修饰精美的的指甲,漫不经心道:“只要接受我的条件,我就将她放免,简简单单的事情,有那么难以理解吗?”“大小姐,你张口便要百两黄金,我如今家道中落,又有病母卧床不起,到哪里弄到那么多钱呢?!”“你家徒四壁又不是我的过错,想要这女人就拿黄金来赎,否则没什么好商议的。”
马怀素越看越觉得心如刀绞,一方面这对男女的经历和他与金枝竟是那样相像,另一方面由于木绮罗的冷酷无情,几乎让他不敢相信她竟是自己认识多年、视为朋友的女子,甚至替义兴郡王不值,若他知道自己多年的深情厚谊是给了这样的女人,恐怕会受伤更重吧…坐他旁边的石喜娘更是义愤填膺,她完全不能想象这般衣衫光鲜的女人竟然如此歹毒,眼睁睁棒打鸳鸯,将一个情深似海,义薄云天的好姑娘生生做一世的奴婢!于是她再也坐不住了,拍案而起:“不就是一百两黄金吗?!我出!”
此言既出,满堂皆惊,刘建廷刚才已经听马怀素介绍过,这是上府折冲都尉独孤讳之的母亲,因此自然不敢呵斥她咆哮公堂,却也不能不面带苦笑劝阻道:“夫人,此厢还在调停,不如我们问问清楚之后再做决定?…”“这位老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您看看这姑娘的肚子,恐怕再有三四个月就要生了!这小两口本来就够可怜了,难道还要将没出生的孩子也变成一世的贱人?!”石喜娘恶狠狠的看着绮罗,两手叉腰,恨得咬牙切齿。
绮罗实在不愿与她发生冲突,可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夫人,咱们这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就算独孤将军官拜四品,可听说他平时节俭惯了,俸禄中只有很少部分留作家用,大部分都用来补贴军用,训练府兵了,您又怎么拿得出一百两黄金呢?我劝您不要漟这潭浑水,或者好歹跟您儿子商量一下吧…”“住口!我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石喜娘气愤已极,跳着脚嚷道:“你以为老娘不知道吗?!这姑娘看肚子再有三四个月便要生了,按照律例,奴婢生子也是你家的奴婢,你是舍不得将羊羔子送给别人吧?!你这样歹毒的女人,我又怎么能叫你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