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幔,楼船里间隐隐透出两个人影来。
一位是一袭紫衣的皇亲贵戚,另一位则是被粉袍裹得严严实实的美人,半遮面容,明眸如冰。
赶上来的萧钰看见跪地的平儿,忍不住出手扶她:“地上怪冷的,你跪着做什么?”
平儿却低着头,将手臂从萧钰掌心里抽了出来。
陈煜这才赐她平身,转而笑道:“你继续,曲子这般悦耳,停了怪可惜的。”
“是。”平儿领命起身,优雅的退回到琴案边。
乐声激起后,他定了定神,方领着萧钰入内。
“堂兄,我可来晚了。”一坐下来,陈煜便大咧咧的取了酒壶径自给自己倒上一盏。
陈浚还未注意到他身后刻意躲闪的萧钰,淡淡回道:“我也是刚来。”
“哦。”这位皇子自西南郡回来后又换了副懒散的模样,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啧,真是好酒,不知堂兄是在哪家买的,改日我也去斟两杯。”
“你如今统领着赵将军的五千精兵,就该有个统帅的样子,喝什么酒!”陈浚像长兄般轻斥他一句。
后者笑了笑:“打了一个月的仗,才知自己不适合领兵作战。我就该老老实实呆在江淮喝喝好酒听听小曲。”
“太子哪里的话,如若太子不适合领兵作战,大淮哪儿来的胜仗!”这时,一直坐在陈浚对面的女子终于开口说话。她的声音犹如从猎猎风中袭来一般,带着一阵凛然。
陈煜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这位是……”
陈浚淡淡瞥了女子一眼,转而笑道:“这便是我说过要引荐给你的人。今后但凡有事,都可找她帮忙。”
“哦?”陈煜十分意外,“我还以为堂兄要给我引荐什么官僚大户,却不想是个女子。”
“这可不是普通的女子。”陈浚的语调微微抬高,也不知夸奖还是不屑,总而言之意味深远,让人无法揣测他真实的意思。陈煜的心思完全被吸引了过去。甚至忘了将身后埋首的萧钰拉上座来,他侧了个身,盯着女子打量了一会儿,叹道:“我总觉得姑娘看起来很眼熟……”
女子笑而不答,眼神轻轻的绕至陈浚面上,见他点了点头,复才将面纱摘下。
陈煜的目光在触及那张面容时猛地颤了一下。
女子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神色依旧淡然:“太子殿下对我当然熟悉。”
“庆娘娘……”陈煜蹙了蹙眉,“你与堂兄……”
“早在楚徽宫大火之前,庆娘娘就已经投靠怀瑞王府了。”陈浚摁着手里的酒盏。漫不经心道。他看见太子的面色沉了沉。眸色渐渐泛冷。“太子若想稳坐储位,就该结交庆娘娘这样有胆识的女将!”
仿佛透过时光,陈煜看见了在西漠挥剑杀敌、英姿飒爽的血衣女将,而她此刻。也正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朝他冲了过来。没来由的一阵发冷。
“此次能把景家扳倒,她的功劳不小。”陈浚审视着太子的神色,“若无她在宫中设计让景贵妃落入圈套,后来的事我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甚至还把十一皇子拖下了水……”然而说着他却一顿,视线忽越过陈煜落在了萧钰身上。因为就在方才他提到景家时,一直站在陈煜身后的丫头抬目灼灼看了他一眼。
那道目光如刀锋一般狠狠从他心尖上划过。陈浚猛地站了起来,在神情诡异的陈煜和慕容昭庆的注视下走向了那丫头。
“你是……”陈浚站定在她跟前,恍惚了一下,萧钰越发的把头低下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陈浚冷肃的发问令她不寒而栗,她无法忘记上次在酒肆时被他掐住的一幕。
若非荭雪,她这个失了神之血与力量的“护”,只怕早已命丧怀瑞王之手。
然而,就在她缓缓向后挪移、准备逃跑时。头顶却传来的陈浚的声音:“你是……钰儿……”
忽然婉转的语调令在场的人都深感震惊。但最震惊的莫过于萧钰。
她在那一瞬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正撞上陈浚的目光。
“果真是你。”陈浚靠近她,鼻翼几乎贴在她额头,“钰儿……”
萧钰没有退开,甚至就势凑近他细细打量。他既然唤她“钰儿”,说明他并不是天魔。天魔向来只会叫她萧钰,每每见到她时更是怒火丛生,恨不得把她五马分尸。
可眼前的人分明在亲昵的唤她“钰儿”,他是货真价实的陈浚!那么,天魔在何处?将灵魂寄在陈浚身上的天魔在何处……
“堂兄认识她?”
陈煜看着眼前极是暧昧的两人,神色有些黯然。
萧钰这才将思绪拉了回来,退开了两步。
陈浚却不愿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没错,我与小郡主在西南郡早已结识。”
陈煜难辨喜怒的冷哼一声:“如此,在西南郡的传言都是真的了?”
众人一时都不知他何意,并无人回答。
慕容昭庆这时也起了身,方走到陈煜身旁,便听他说道:“西南郡人人都说西南王妃为堂兄所劫,如今看堂兄对小郡主的情意,倒也不像是假的。”
闻言,陈浚目色一冷。
而萧钰从不知道陈煜对西南王府那些事情如此熟悉,甚至她仅存一天的西南王妃身份也被他得知。
那是她此生最讨厌的名号,亦是她对陈浚最愧疚的一件事。
她以为那些早就掩埋在西南郡,可没想到,却悄然被带到了江淮。
此时被陈煜当堂揭露,萧钰心中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