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毓提着热茶去客房时,顾容亭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两个小道士不知去向。
她把茶壶放在桌上,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闭着双眼,薄唇紧抿,长长的睫毛仿佛两把扇子,在如玉的脸上留下两道阴影,他的身边触手可及之处是一把长剑,黑色的剑鞘上花纹繁复,似乎刻着什么纂文,剑鞘末端还嵌有一面阴阳八卦镜。
章毓轻手轻脚地想要离开,此人好看是好看,对她来说却是鹤顶红氰化钾,不小心沾着说不定她就完蛋了。道士与妖怪相逢,注定她这个法术为零的妖怪要倒霉。
“姑娘留步。”
她的脚还没有迈出房门,身后就传来清润的声音,章毓顿了一下,回转身轻施一礼,“道长有何吩咐?”她低垂头,眼帘半垂。
“不必客气,姑娘在庄府多日,有没有察觉近日府里有否异常?”顾容亭放下腿,站起身来,踱步到桌边。
章毓还是微低着头,“这个我也不知,我也才来不久,不过,老爷半夜遇刺,受了重伤。”
“听说刺客跑了,然后被杀了?”他端坐在椅子上。
“是有这么回事?大概被人谋杀了。”章毓回答,看来这是另一个马捕头,断案来了。
顾容亭伸手取过茶壶,修长的手指扣在把手上,手腕微微倾斜,杯中渐满,一股茶香就飘散在空气里了,那双手配着青瓷壶,倒是相得益彰,很是和谐。
“我听说不是被人,是被妖。”他的手指握在了茶杯上,看着她的头顶说道。
章毓点了点头,“哦!”你说是妖就是妖呗,反正和她没关系。警察抓贼,道士收妖,各尽其责。
“姑娘认为世上无妖?”顾容亭看她身形不动,继续说道。
“自是有妖的。”章毓回答,心里觉得奇怪,上次见他也没觉得他是个话多的人啊。
“姑娘倒是很肯定,莫非你见过?”顾容亭喝了口茶,缓缓说,幻海大陆虽然三百年出邪魔,普通老百姓却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一般情况下世上也没什么妖物出没,否则岂不是要人人自危,天下大乱了。
章毓发现他的话题在妖上打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这么说此人还真怀疑她了,她说怎么话这么多。
她抬起头看着他,非常镇定地说:“我年纪小阅历轻,自然没有见过妖怪。我认为有妖,当然是因为道长的原因,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除妖驱魔的道士,自然就有妖魔的存在,不然道长不就是欺世盗名之徒了。”她的眼神非常清亮,看人时一派坦然。
顾容亭有些哑然,嘴角不经意扯了扯,他怀疑她,除了自身感觉外,还有清锋剑初次见她时的异常,但这并不表示他就认定她是那杀人的妖怪。
“听说姑娘不是白陶镇人?”他转换了话题。
“是的,我失散了家人,庄老爷收留了我,不日就会送我回家。”章毓收起刚才咄咄逼人之态,恭谨谦逊的回答。
“倒是为难了姑娘,我要去拜见庄老爷,还请姑娘带路。”他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长身玉立,比她高了很多。
章毓颇觉压力当头,退开几步,点点头。
顾容亭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章毓说:“我把佩剑忘拿了,烦请姑娘帮我取来吧。”
章毓猛地抬起头,就见他脸色平静,眉眼里很是温润,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淡淡扫来,看似随意,忽得就让她心里一凛。
那把剑,清锋剑。
这人到底要干什么,要是怀疑她是妖怪,立刻给她贴个符,做个法,她就现原形了,这么折腾是为啥。
可是她真的见了那把剑害怕啊,让一个妖去拿斩妖除魔的宝剑,她不会一拿到手,手就烧掉了吧。
“怎么?”顾容亭脚步轻挪,向她走来。
章毓立刻转身进屋去取剑,万事都要赌一把,她反正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屈服的,手断了就断了,她又不是人,断了还会再生。
虽然心里如是想,到底是害怕的,不觉把顾容亭骂个狗血喷头,手却是颤颤巍巍,始终不敢贸然出手,她忽然突发奇想,要是她现在拔剑刺向他,然后逃走,不知会不会成功啊。
其实,妖怪就是这么生生被逼出来的吧,她明明很善良的。
感觉顾容亭的眼光扫来,章毓怀着壮士断腕之心去拿剑,心说这只手八成真要报废了。
但是……
章毓手里握着剑,什么感觉也没有,即没有痛苦烧灼感,也没有寒冷钻心感,真想仰天长笑,原来就是什么遇妖则鸣清锋剑也是瞎扯的啊,这下子她的腰杆硬了,搞不好这个顾容亭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那一次离海上驾驭雷电什么的一定是她眼花看错了。
她把剑递给顾容亭,抬头看着他,白玉一般的小脸上神采飞扬,一双眸子里光华闪动,流光溢彩,笑意盎然,“道长,给。”
顾容亭半晌无语,伸手接剑。
他用清锋剑去试探她,自然有他的用意,是妖是魔,一试便知,但是如今,他的想法和剑发生了冲突。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遇见了她,清锋剑上的杀气都在消弭,竟似要保护她,这是为何?这姑娘确实不同平常。
他伸出的手无意间握在了她的手上,形状秀美,十指修长,清凉温润的触感传来,章毓立刻缩手,顾容亭却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没有发觉一般,紧握着不放,过了会才反应过来,缓缓移开手腕。
章毓连忙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