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杜霜醉又是一头微汗,顶着大太阳转回来,晴雨失望的摇摇头,示意楼夫人还是没什么表示,满是对杜霜醉的同情。
杜霜醉倒笑了,拿起帕子自己拭了拭汗,笑着朝晴暖道:“你也找个凉块地儿歇歇吧,这天确实是一天比一天热了。”
她说着叫晴暖歇着,自己却仍然站到阳光底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突的笑道:“明儿势必得改改衣裳了,这也太热了些。”
晴雨替换了晴暖,近身服侍着杜霜醉,不由好奇的问:“怎么改?奴婢瞧着应该换身再凉快些的衣裳才是。”
杜霜醉摇摇头:“这衣裳的料子已经够绡薄的了,还怎么换?咱们又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哪能花钱如流水一样?晴雨,晴萱不是女红最好么?你们回去商量商量,看这么改行不行?”
晴雨瞪直了眼睛,呆呆的道:“奶奶,这,这样不好吧?”
杜霜醉拂了下鬓边的碎发,轻浅的抱怨着道:“天太热了嘛。”
“可,这……”晴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晴暖气喘匀了,热汗也落下去了,便也走过来问:“奶奶要怎么改?”
晴雨一指自己的肘弯处:“奶奶要把袖子截了。”
晴暖也是一愣:“啊?”难怪晴雨吃惊,虽说本朝风气还算开化,但也远远没到盛夏之时,女子便可露出小半截手臂的地步。若在奶奶自己房里倒还罢了,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虽说外男轻易不能踏足,可万一碰上了老爷、大爷、二爷呢?
便是没有万一,遇不着他们几个,就是大奶奶、二奶奶和底下的奴婢们瞧了也不像样啊。
尤其太太,生就着一双挑剔的利眼,原本就对准了三奶奶,有这么个把柄,她还不得把三奶奶活吞了?
晴暖没等劝谏。就见晴雨抬起秀足,又拿手一比小腿:“奶奶说要把裙子也改一改,换成纱裤,到这儿……”
晴暖也愕然的呆住。
杜霜醉忍不住笑道:“不过是变变样式,你们两个至于和天塌地陷了一般吗?”
晴雨苦笑道:“奶奶,不是奴婢多嘴,现下本就是多事之秋,您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暂且忍忍,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在您自己房里。您想怎么改还不是您自己说了算?”
晴暖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可是看一眼杜霜醉虽是笑着。眼底却没多少欢欣,多少也明白她的心思。太太成心要给三奶奶添堵,她也就不卑不亢的回击一番,不过是给楼夫人添回恶心罢了。
晴暖是真的心疼杜霜醉。
杜夫人临走前。特意拉着她的手好生嘱咐了许多遍,她算是把杜霜醉彻底的放到了心坎上。此时见杜霜醉如此说,也就蹙眉思忖了一瞬,突的笑道:“奴婢听说市面上新出了一种轻纱,又薄又轻,花色繁复,披在衣裳外又精致又凉快,最难得的是不透不露。依奴婢想,不若就按奶奶的意思改了衣裳。回头外面罩上这层轻纱也就是了。”
杜霜醉赞赏的颔首,朝着晴暖笑道:“我就说么,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这不就成了。”
晴暖却并不敢居功,只淡淡的道:“奴婢也不过是顺着奶奶的想法顺势而为罢了。”
杜霜醉朝她一笑。并没多说。晴雨的神色却略微有些黯淡,她怅然若失的低了头,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其实最初杜霜醉确实有意要提拔她成为贴身大丫头的。
可晴雨知道自己的性子过于软懦。遇到事情,她惯于逃避,最先想到的不是该怎么解决,而是惊恐张惶,顾忌旁人怎么看,旁人怎么说道,更忌惮杜霜醉会受到什么惩罚,她自己又会得到什么下场……
有了顾忌,难免束手束脚,脑子也就僵化了。她纵然是出于好心,可开口就是劝杜霜醉一忍再忍,提出的建议毫无建设性,压根不能令杜霜醉满意。
可晴暖就不同。她稳重、成熟,遇事不慌不乱,又一心为着杜霜醉。哪怕遇到再烦难的事,她也会率先站到杜霜醉的立场去考虑,务必要她舒适、开心、满意。
兼且晴暖脑子又灵活,想出来的法子自然多是揣度着杜霜醉的心思来,更难得的是两不得罪。
杜霜醉并没有对晴雨表示过不满和不悦。
可和晴暖比,晴雨相形见绌是不争的事实。尽管晴暖并非有意要踩踏她,但无形之中办事老道的她,与晴雨站在一处,高下之分立现。自然而然的,晴雨与杜霜醉更为亲近,杜霜醉虽然尽量一视同仁,遇事和她们商量,但晴雨还是觉出来杜霜醉对晴暖更为倚重。
杜霜醉虽无苛责之语,可晴雨已经先自厌自弃起来。每每她出言相劝,杜霜醉不肯纳谏,她就觉得自己和杜霜醉的距离又远了几分。长此以往,晴雨越发尴尬难堪,她一开口就是要杜霜醉忍让,忍让,忍让,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尽管明知道自己处处不及晴暖,被三奶奶冷落亦是技不如人,怨无可怨,可这种被冷落的滋味还是疼痛难忍。
杜霜醉似乎并没注意到晴雨的失落,因为楼夫人终于大发慈悲,让她进去。
屋里清凉,和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杜霜醉中规中矩,一丝不苟的上前行礼。楼夫人还是那样轻慢,每句话都打着机锋,毫不掩饰她的刻薄。
杜霜醉只当没听见。
可她心里却在想,这样的罪,她不能再重新受一回。从前只想着自己太疼了,疼的狠了,便不惜用一切激烈的手段来逼得楼家和自己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