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辰听杜霜醉说“许七公子是个呆性子,认准的事只怕撞墙都不回头”时还在心里暗笑杜霜醉一介妇人,实是没经历过什么事,未免过于心细,思虑太多,要不是兄妹往日不算多亲厚,他早就嘲笑出声了。
可前脚刚送了杜霜醉出门,就见一直照应着楼春平的家人杜峥跑了来,一脸的急切:“大爷,您快去瞧瞧吧,姑爷被打了。”
杜景辰不由的大怒道:“谁敢在这府里对姑爷行凶?”杜霜醉还没走远呢,他可怎么向妹妹交待?是现在就把她叫回来一起去看看楼春平呢还是等他处理完了元凶来向妹妹委婉的说一声免得她着急上火?
就见杜峥直抹头上的汗,道:“不是咱们府里的,是……是……”
“是谁?”杜景辰更奇怪了,他虽不敢说驭人有方,但这家里,内有母亲、徐氏,外有父亲和自己,一家整饬有理,断不会有这等没眼色的刁奴敢打娇客。
杜峥吞吞吐吐的道:“是许家的七呆子。”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位许七公子也忒不禁念叨了。杜景辰一边大步往外院赶,心里却是忐突的直跳。他想起刚才妹妹说的话,莫不是这许七公子没找着猫,便赖到妹妹身上了?
岂有此理。
可这“理”跟一个呆子还真就讲不清。
只是谁把他让进来的?他是怎么找上门的?
杜峥直叫屈:“他身份贵重,底下人谁敢忤逆?虽说不曾递过贴子,今又是二小姐和姑爷回门的日子,但老爷不是一直都交待要和和气气,与人为善的么,所以小的们一边着人报给老爷,一边就请他进了厅堂。不曾想他一眼就看见了姑爷,什么话不说,上前就抓住了姑爷的腕子,口口声声叫他‘还’……小的们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得上前想要拉开。不成想姑爷脾气也上来了,便打了他几拳,那许七呆子浑性子上来,便把姑爷按到了地上……”
杜景辰直想捂脸。被许七呆子按到地上一顿胖揍,这楼春平还能有人模样吗?坏了,坏了,简直坏到家了。
他吩咐杜峥:“赶紧去给许家报个信儿。”又抓了一个丫鬟,道:“把二小姐请到偏厅……”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世俗礼法了,楼春平受了伤,只能杜霜醉出面照顾。
杜景辰赶到,楼春平和许七公子已经被分开了,可院子里狼籍一片,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小厮、护卫,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想来这里有许七公子带来的许家人。
楼春平眼圈青紫,鼻下淌血,嘴角破败,说不出的狼狈,正躲在人群后面喃喃的骂着:“你这蛮愚的疯子……”
楼春平交往的都是些文人雅士,少用挥拳头动武的时候,他今儿是吃了大亏,偏生碰着许七这样的傻子,讲道理他不听,骂他他似乎也不懂,直愣愣的站着,一副懵懂不已,打了人不知道自己惹祸,竟还是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直看的楼春平火大,不免在心里把杜家人都埋怨上了。
看门的人眼睛瞎了不成?什么人都往里放?便是一条狗,也还知道对陌生人汪汪几声呢,他们倒好,眼睁睁的看着许七这个傻子在杜府撒野。
果然是少见识少调教。
楼春平恨不得一声吩咐,把楼家这些在一旁看热闹的下人统统拉出去打死。
杜景辰进院就喝斥杜家的下人们赶紧收拾残局,请大夫的请大夫,先把楼春平哄到了里面,好生安慰,又是叫人拿冰块给他敷脸,又是叫拿上好的伤药,又请他稍安勿躁,大夫马上就到。
那些俏婢们此时派上了用场,各个轻手轻脚,无比怜惜同情的小心服侍着楼春平。他总算气势稍平,安安然然的躺坐在榻上,听凭这些妙龄侍婢的照顾,同时肆无忌惮的以眼神享受着美色。
安顿好了楼春平,杜景辰来招呼许七。
他是个大个子,神情却像个稚童,眼神澄澈,心思纯浅,虽说他出手伤了楼春平,可他脸上也被抓了几个血道子,更显的可怜。
他这会儿盯着杜景辰,就像迷路的幼童,既想依靠,又满是戒备。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孤单寂寞的他自己,外人给他的嘲笑、轻视,他纵是不懂,但他也明白他们对他满怀恶意。
该如何回偿这些恶意他不懂,可他有一种本能,是自保的本能,是想打破这俗世障碍的本能,所以他只有用他孔武有力的拳头,驱逐出那些想要拦住他的所有人。
杜景辰不由的慨叹,这楼春平到底也算个男人,怎么打架打不过就学女人用指甲挠啊?
他上前与许七行礼。
许七只是不理,他只懂得前进,不懂得退缩,高高大大的站在那,挺拔的矗立着,越发显得他与旁人的格格不入。
杜景辰有点挠头。哄傻子,他没经验,虽然他自称温润如玉,可也唯有对待徐氏还算有过轻柔温情的时候,让他对着一个大男人和风煦语的说话,他先要起鸡皮疙瘩了。
杜景辰开口道:“七公子,不知前来蔽府有何贵干?”
许七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他,明明白白的告诉杜景辰,他不懂得他在说啥。
杜景辰一想,和许七没法儿讲什么规矩礼仪,估计他听不懂,那就换成大白话:“……请进去稍坐,先喝杯茶,有话咱们好好说。”
许七对杜景辰的话不作任何回应,他有点不耐的四下张望。
他的兴趣点压根不在杜景辰身上,他说的,他一点都不懂,也不想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