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丫鬟说宫中有内侍传话,沈夫人手下一顿,想来定是皇后传话叫进宫请安了。t/本来以为会正好赶在冬至节前的,没成想这么早就要进宫了。
双卿和黄氏服侍着沈夫人穿上大氅,陪着她一道去了罗老太太的荣寿堂。
进了荣寿堂的院子,只见廊下规规矩矩的站着十数个梳双丫髻的丫鬟,皆静默无声,见沈夫人带着两个儿媳来了,忙上前高高打起帘子。
屋里坐得满满的,暖香袭人,除了上首的老太太和坐在左手边第一个的中年内侍,余下大太太秦氏带着三个儿媳都来了,还在上课的阿林和罗晴岚三个竟也在场。见沈夫人进来,除了罗老太太和大太太,其他人都忙站了起来。沈夫人心中念头转了又转,上前去同罗老太太和内侍见礼。
这内侍长得斯斯文文的,见沈夫人向他见礼忙避了过去,口中连道:“夫人这可折煞咱家了!”
待各人站定,内侍自我介绍姓朱,是皇后娘娘跟前当差的,道:“本来该当冬至节的时候召外命妇觐见,只是皇后娘娘说夫人并不是外人,若是等到那时候着实怠慢了些,这才吩咐咱家来请夫人明日带着令千金一道进宫。”
沈夫人又忙道当不起皇后娘娘厚爱等语,向朱内侍道:“小女是边关长大,不懂规矩,怕会冲撞了娘娘,您看……”
朱内侍笑眯眯的摇了摇手,道:“娘娘近来最喜同年轻姑娘家说话儿,见了令千金定是只有高兴的,夫人不必忧心。”
沈夫人见推脱不掉,只好作罢,待朱内侍临走时悄悄塞过去一个荷包,内装两个二两半的金锞子。
大太太秦氏看着沈夫人带着儿媳女儿匆匆走了,望着落下来的门帘脸色猛地一沉。
晚间大老爷罗文彦歇在秦氏处,秦氏虽明知罗文彦不爱听,仍旧忍不住道:“如今二弟可真是出息了,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拿弟妹当外人看。老太太还能靠着二弟给她挣的诰命进宫赴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没进宫一次……”
罗文彦不耐的摔了手里的书,打断她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能耐等着你儿子给你挣诰命,到那会儿有的是你进宫的时候!”
秦氏叹了一声,道:“要不是二弟抢了你的运道,你哪至于在翰林院待了几十年也不得重用……”
初时罗文彦得知母亲和妻子去寺里算命得出这个卦语,很是嗤之以鼻,心道果然是妇人见识,一个人的运道哪能被别人夺走呢?可是渐渐的随着二弟罗文简在边关屡立战功,直到升至总兵,位高权重,罗文彦虽然是二甲传胪出身,却始终在翰林院做编修,清贵是清贵了,可是在这京城,那一点俸禄甚至不够养一班轿夫的。
不过罗文彦想的却不是怪力乱神的所谓被人抢了运道,而是由于罗文简手握重兵,那么自己的官路就势必要被一压再压,毕竟一家出现一个大将军也就算了,若是再出现一个朝堂之上的实权人物,只怕皇帝会担心得连饭都吃不香了。
从这方面来看,也确然是罗文简抢了他大哥的运道……
正因为此,罗老太太越发的心疼大儿子,一直觉着二儿子亏欠他大哥,如今飞黄腾达了更该多补偿他大哥才是。
且说翌日一大早阿林就被丁香叫醒,木槿和木瓜捧了昨日寻好的大衣裳来服侍阿林穿好,又把她素日爱梳的双平髻换做更显柔和的垂挂髻,扣上镶红宝半寸宽的金发环。
因罗老太太昨日便说今日一早不必去荣寿堂请安,阿林只随父母吃了一点东西,三人便径自出了二门。
罗文简自宫门前看着沈夫人和阿林换乘了宫内的青帷小车缓缓的进去了,方才拨转马头准备去上朝。
阿林想要掀开帘子好好看一看宫内的景色,可是想起昨日郑嬷嬷特特嘱咐的话,不由郁闷得低下了头。又不能随便看景色,又不能随意开口说话,更不能盯着贵人看,还得见人就磕头——天下间还有比进宫更悲催的事吗?
想想出宫后若是侄女们问起来,总不能跟她们说不好意思啊我压根没敢抬头所以什么都没看见——那真不是自己的风格。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车辆渐渐停下,外头的小太监已经请沈夫人和阿林下马车了。
这会儿前头正是上早朝的时候,后/宫也正是各宫妃嫔来向皇后请安的时辰。本朝皇后是帝师的孙女,是今上的原配嫡妻,因大婚前曾以为今上真的已死而出家为尼立誓守寡,后来罗文简携传闻中“已死”的太子也就是今上杀回京城,她便还了俗。
因为皇后的这番举动,今上登基后很快便娶她进宫,奉她为一国之母,且大婚后也几乎都宿在皇后/宫里。可惜不知为何,皇后几年来始终没能怀孕,宫里的美人却越来越多。
储位空悬,前朝有的是人家想要送女儿进宫搏一搏这天大的富贵,没有适龄女儿的人家为着政权稳固也屡次上书请求立今上的同胞亲弟睿郡王为皇太弟,以安民心。
自本朝太祖以来,历代皇帝都子嗣稀少且多病短命,甚至有无子而过继宗室之子为储君的,因此睿郡王和先帝的幼弟庆亲王比之前朝的皇室宗亲地位更为尊贵。
皇后的压力可想而知,更因宫里从无一人生子,皇后恶毒善嫉的名声也甚嚣尘上。因此沈夫人和阿林在配殿等待皇后召见时,沈夫人又不厌其烦的嘱咐了阿林许多遍,让她千万要老老实实的,别惹怒了贵人。
过一时有宫女来传沈夫人和阿林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