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七年,爹爹终于接到陛下的圣旨,允许爹爹告老还乡。t/
我们从边塞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中原。因为爹爹病重,这一路走了整整四个月。经过了荒芜的戈壁,还差点被狼群跟踪。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再使我感到畏惧和害怕了。
十三年前,一道圣旨,爹爹就被外放唐州,次年又被贬防州,年底再次贬至原州,至死不得召见。驻守边塞的这几年,爹爹尽忠职守,戎狄忌惮着爹爹不敢来犯。看似平淡的生活实则不然,我知道爹爹这些年一直郁郁不得欢,每每寂寥都会喝的酩酊,身子就这样被生生拖垮了。一年前,爹爹上书请求告老还乡,一连七道折子全部石城大海。直到十一个月后陛下才肯下诏,放爹爹卸甲归田。
“青青快去开门。”我站在瑟瑟的秋风里,看着早已衰败的“王府”大门,心中冷冷的想着:官家好大的隆恩呀,好在没有叫我们露宿街头。我上去伸手推开斑驳的朱门,深深庭院,杂草丛生一个人也没有。我转身扶着爹爹,同娘亲一起走了进去。“先给你爹爹收拾出个坐的地方。”母亲看着满目疮痍的家说道。我用袖子拭了一张凳子,然后扶着爹爹坐了过去。又找来一个铜盆,想去井边摇些水上来。
水桶刚放下去,就听见“咚”的一声,我前倾的上半身看了看那口井。这井早已干涸了,悠悠的光线下白骨森森,我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如今的“王府”只怕连孤魂野鬼都会不愿进来吧。回到大厅对娘亲道:“家里的井已经干了,我去街角打水。”。母亲点了点头,爹爹意味悠长的看着我。
一晚上,我和娘亲总算是打扫出了两间卧房。我躺在床上,疲惫不堪。早已习惯在边塞的日子,信步游走在天地间,累了就倒地观天,看着鹰隼在天空盘旋。晚上和爹爹的部下围坐在篝火旁,听他们讲着自己的趣事,有时候他们讲着讲着还会不好意思的看着我,然后我就假装没在听,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一个人影挡着了我的视线,我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过了一会,又挡着我了,我再次向旁边侧了侧,还没挪稳身子,就一个不小心的失去平衡翻下石墩子。一只手死命的拉着我的胳膊,我转过头去笑着说:“煞是的,这么大的地方,干嘛独独要来和我抢。”那人古铜色的皮肤在篝火的映衬下,微微的泛着金黄色的光点,粗粗的眉毛棱角分明的下巴,很是好看。“谁和你抢了,我不过是随处走走。”我横了他一眼,“你走的还真是地方。”说着,让过半个石墩子给他。他贴着我坐了下来,看着天上的星星道:“青青,你还会记得我,我们么?”我点了点头,“我在这里长了十二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忘记你们的。”他看着天,一言不发。我起身站在他面前,“这里留下了我最美好的年华,娘亲说边塞叫她学会了放下,可我自己却没能像娘亲那样。我”我望着他的深不见底的眼睛接着说:“我放不下边塞的天,放不下边塞的土地,放不下边塞的风,更放不下边塞一匹名唤辰仓的狼。”。他一只手慢慢的搂过我的腰,一用力将我横抱起来,背向篝火往无垠的天地间走去。
我在他怀里,紧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他粗重又均匀的呼吸声。我没问去哪,他也没说,只是这样抱着我一直走。
天亮了,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子。临别那天辰仓没有来找我,我多希望他能像梦里一样抱着我。我很喜欢辰仓,就如他一样很喜欢我这般,而我放不下的边塞全因有了他。
爹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娘亲看着爹爹这个样子,像是没了盼头似的整日皱眉不语。一日爹爹靠在床上,对我说:“我这一生风光过,潦倒过。双手全是别人的鲜血,自己也成在鬼门关前转过几个圈。陛下叫我做的事,我一件没拉,可到老”爹爹闭上眼睛颤抖着。我从未见过爹爹哭,此时爹爹已年近花甲,却留下了心酸的泪水。
三日后,爹爹入殓。娘亲含泪扶灵,整整十天了,我看着空无一人的灵堂隐隐的生出了恨义。陛下因韩通之事,直到爹爹死都不肯赦免他。而京中爹爹生前的部下也无一人前来吊唁,人心凉薄至此。我明白这怪不得旁人,如非陛下终身未授爹爹节铖,他们也不止如此对待爹爹。而我如今恨得只有当朝官家。
舅舅来接娘亲和我回去。我跪在爹爹灵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在心底把要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知爹爹。
回到稽府舅母心疼的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大一些的话。我听不进去,只是默默地点着头,娘亲和舅母以为我伤心太甚,便叫女使送我回房休息。
过了几日,武哥哥也回到家中,他已成了亲,还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青青长大了,像姑母,是个美人。”武哥哥看着我一身素缟的从廊中走了过来对娘亲道。娘亲凝视着我微微的摇了摇头。舅母叫我坐下说道:“青青,这是你表嫂,这是你侄儿,名唤荣儿。”我起身欠了欠道:“语芊见过嫂嫂。”荣儿从嫂嫂身边走上前两步,对我欠身道:“荣儿见过姑母。”我看着他笑了笑。想着上次离开舅舅家也就比他大了几岁,一晃便是十三年了。
饭后,武哥哥独自一人来找我,对我说道:“听姑母说,自从姑父离世,你便心事重重的不曾笑过,也不曾大哭过。”我想了想说:“我下午见荣儿的时候可不是笑了么?”。“你笑了么?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