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的梆子刚刚敲过,城南码头上的热闹还未散去,而另一面,离着码头不过十来里地的江边,则是黑黝黝的一片。月色下的金江泛着点点波光,愈发显得宽阔浩渺起来。
一艘小舟刺破水波,箭一般在水面滑行,似乎这小舟已经不是舟,而是跃出水面的一条鱼,本就属于这宽阔的河。
李巴鱼手持长篙,奋力一撑,船就向前滑行。陈小二在船尾拿着一支长长的浆,略放进水里一点,便矫正了船前行的方向。唯有方沐阳最是悠闲,穿着一身深褐色的短打衣裳,将腰身束得紧紧地,袖口、裤腿都高高挽起,翘着二郎腿仰躺在甲板上,嘴里还在哼哼唧唧。
齐六和两个护卫都穿着跟他差不多的衣服,满不自在地坐在船中。两个护卫虽是习武的粗人,不过也很久没有穿过这样粗糙的衣服,只不过碍于强悍的自制力,并没有动弹,而是戒备地打量着四周。
方沐阳歪头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好笑。
其实齐六穿这衣裳也颇不习惯,脚上蹬了一双布鞋大概也粗糙得很,可他又不习惯脱掉鞋袜,此刻正小幅度地挪动双脚。恰好从方沐阳这个位置看过去,瞧得分明。
感到被注视的目光,齐六回头,瞧见方沐阳正咧着嘴傻笑,顿时觉得这小方姑爷有些不靠谱,冷哼了一声问道:“要有多久才到?”
方沐阳侧了头,仰视星空懒洋洋地答道:“这些日子水浅,划快点么,日出前到。划慢点么,那就得日出之后了。”
说了跟没说差不多,齐六还要再问,却感到李全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摇摇头,心知他们大概有些什么独特的法子或是窍门,不能问得太过详细,便扭了头去看船头,懒得再看小方姑爷一眼。
可小方姑爷的说话声总是传来。
一会儿听见他叫:“李大哥,你歇会儿,我跟小二先划,呆会儿你换手!”
齐六忍不住翻白眼,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撒娇,羞也不羞?
一会儿他又叫:“咦,小二,你换了根腰带么?我才发现呢,是哪家姑娘的手艺?”
齐六忍不住撇嘴,男人家家的,怎么跟女人似的婆婆妈妈,还盯着人家的腰带瞧?要不要脸?
听得不耐烦了,齐六就忍不住低声吩咐两个护卫:“你们去搭把手,咱们尽量快些到。”
李会和李全有些不解,不过还是遵了命,从船篷子里头钻出来,朝着正跪坐在船尾划船的小方姑爷道:“您先歇会儿,让我们来划吧!”
“你们俩?”小方姑爷借着月色打量了这俩护卫一眼,短打的衣裳裹在身上,倒是衬出他们一身肌肉,端的好身材。小方姑爷咽了咽垂涎的口水,还是拒绝了:“不用了,一会儿就到,不用你们帮忙的。”
李全生怕他们动作慢,耽搁了齐六的事情,笑着上前握了小方姑爷手里的桨:“您别客气,都在一条船上了,同舟共济不是?”
“哦,那好吧!”小方姑爷撒了手,朝着陈小二使了个眼色,他也嘻嘻笑着将手里的桨递给了李会,起身站到了一边。
李会李全执了桨,学着小方姑爷的模样跪坐下来,觉得有些不适应,换了换姿势还是不舒坦,强忍着把桨放入水里,学着小方姑爷和陈小二的姿势划起来。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船就不往前走了,不是往左摆头,就是往右摇头,再不然干脆在原地打起了圈。
两人急得满头大汗,抬头看小方姑爷几个,都是双手抱胸,一脸嘲笑地看着他们。李会年轻些,压不住火气,扔了桨低声怒斥:“笑什么!看着我们出丑很得意么?”
李巴鱼攥紧了拳头要开口,却被小方姑爷伸手拦了。她微微弯腰,盯着李会道:“早就说过,既上了我的船,就得听我的。抢了桨去划船,如今也知道这船不是那么好划的了?”
李会李全有些窘,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方沐阳侧头看向船篷子里头,知道若不是齐六授意,他们俩也不会突然跑出来说要划船,于是朗声道:“一条道有一条道上的规矩,不想守我的规矩,就给我滚蛋蛋!从没有上了我的船,却要守你的规矩。”
人家都指着鼻子骂到脸上了,齐六也不好不再出声,冷着脸站出来道:“是我们唐突了,并非有意,只是想快一些。还请小方姑爷看在我们心急的份儿上,莫要追究了。”
方沐阳点点头,“哦”了一声,突然走到李会身边,将毫无防备的李会给踹进了河里。另一边李全还没反应过来,也被李巴鱼踹下了河。
齐六的脸冷得快结冰了,沉声质问:“小方姑爷,这是什么意思?”
方沐阳朝着漆黑的水面瞄了一眼,回头笑着答道:“齐六爷,您个子比我高,怎么心眼就不好使呢?这人犯了错,自然是要受惩罚的,自己做的事情,总得自己把果子咽下去吧?略施小惩而已,您放心。”
眼见那二人在水面扑腾了一会儿,似乎都脱力了,开始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陈小二才笑道:“今年咱们金江水本就不大,别让他们俩给喝光了。”说罢取了长篙递过去,两人抱住了篙子,被扯上船来。
李巴鱼抬头看了看天色,同陈小二两人持桨,把船划回到原来的方向上,看也懒得看趴在船边吐水的两人一眼。
方沐阳从船篷顶上取了个包袱丢给他们,懒洋洋地道:“上了我的船,就得听我的,要不然就去给龙王爷做女婿好了。”他似乎觉得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