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默转了转眼珠,他原本打算将赵晓潼“误”认作丫环,使唤她换茶,再暗中弄破茶壶,借机狠狠惩治她一番;谁知茶壶破掉,他一点事也没有,反而赵晓潼湿了衣裳伤了手。
而一向器重他的老太爷,这会却阴晴不定打量他。这种掺杂怀疑与冰凉的眼神,一下让他如坠冰窖,心里发寒。
赵子默忽然懊悔起来,为什么他听了紫君的委屈,就冲动跑到这来教训赵晓潼,而不先去拜见祖父!
念头转了几转,他才道:“祖父,我刚才以为她是丫环,就叫她换热茶,她自己不小心打破茶壶,这才……。”
赵晓潼在他意犹未尽的解释中弯了弯嘴角。暗指这一切是她自作自受?
老太爷目光一转,冷冷凝在赵晓潼头顶:“你没表明身份?”
少女吸了吸鼻子,转着泛红眼眸,努力扇动长睫将泪意与委屈遮住。但轻颤双肩却泄露了她此刻的惊惶畏惧,她悄悄扯过衣袖欲遮住手腕伤口,声音夹几分委屈几分无奈,道:“回老太爷,我对大少爷表明身份了,他一再强调茶凉……”
有时候,点到即止比直白解释更引人深思。
茶凉了还能烫起水泡?
老太爷暼过她拉扯的衣袖,脸色果然沉了沉。
“你撒谎。”赵子默见状,心头一慌,竟然失了礼数蹦起来,指着神情卑微小心翼翼藏起委屈的少女,怒吼:“你根本就没说你不是丫环。”
老太爷看向赵晓潼,眼底多了层森寒阴鸷,“嗯?”
“我没有撒谎。”少女霍然抬头,泛红双目氤氲雾气。她毫不心虚迎着赵子默愤怒目光,语气肯定:“我刚才并没承认我是下人。”
她仰头,看着一脸威严的老太爷,眸里闪着泪花与委屈:“老太爷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他,我刚才是不是说过夫人持家有道,府里下人足够大少爷使唤的话。”她手一指,对准旁边的小厮。
老太爷盯着小厮,慢慢道:“你说,有还是没有。”
小厮扭头看了看脸色灰败的赵子默,在老太爷极具压迫的目光下,嘴巴张了又合,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是、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赵子默身体震了震;老太爷眼神倏然冷了几度。
小厮心里踹踹,舔了舔嘴唇,自作聪明加了句:“不过她没说她自己是府里的小姐。”
老太爷眯起眼睛,定定盯了赵子默半晌,忽然拿鼻烟壶往桌上重重敲了敲。震动之下,烟灰落了周边桌子薄薄一层。
这声音惊得赵子默心头突突狂跳,他想辩解,老太爷却一个眼神制止他开口。
老太爷眼底的怒意排山倒海般卷上眉头,声音又冷又沉:“赵子默,这就是你去鸿儒书院三年学成归来的成绩!你太令我失望了。”
赵子默盯着桌上的烟灰,脑里蓦然闪过一个荒诞念头:觉得自己的前程就如眼前这层薄薄的灰一样,濛濛的,看不到光明前景。
丢下这句,老太爷便转身,留了个冰冷背影给赵子默。
走了几步,老太爷忽然顿住。赵子默泛凉的心一瞬热了几分。
却听得他不带情绪吩咐:“贵叔,你待会让人送瓶玉露膏到四小姐的筑梦居。”
少女眼底闪过一抹亮光,随即隐了去。她淡淡瞥了眼面如死灰的赵子默,直起腰,拍了拍衣裳上的茶叶,优雅迈步自赵子默跟前从容漠然走过。
筑梦居。
杜若一边替赵晓潼抹药,一边心疼地数落:“小姐,你明知道大少爷惹不得,你干嘛偏往枪口上撞呀。你看你,转眼的功夫就弄了一身伤回来。”
赵晓潼瞄着红肿手腕,轻轻笑了笑,“这伤,值!”
“伤成这样还值了?”杜若诧异瞬间,有些愤然地絮絮叨叨,“老太爷没责备大少爷半句,也没给你个好脸色;甚至连正眼也不给你一个,就让人送了瓶玉露膏来。你的手伤成这样,没十天半月肯定好不了,这也值!”
少女眉眼弯弯,只淡淡一笑,并不解释。
杜若哪里知道,今天的事表面上是她吃亏;可实际上,是她赚了。赵子默是什么人?庶出的身份却有正经八百嫡长子待遇,赵书仁器重他、夫人看重他,老太爷对他尤其寄予厚望,在同辈中那是绝对的翘首。
但今天,赵子默一回府,就为了替赵紫君出气而弄伤她。现在她的性命与老太爷休戚相关。人性自私,一旦涉及到自身安危,纵然老太爷嘴上不责备,心里也一定对赵子默起了芥蒂。
有了裂缝,她才有机会将赵子默的依仗慢慢变成没有依仗。失了依仗,即使赵紫君与赵子默狼狈为奸联手害她,她又何足惧之!
杜若包扎好伤口,默默叹了口气:“小姐,大少爷学成归来,过几天老爷一定会为他举办洗尘宴的,你想好送他什么礼物没有?”
赵晓潼讶异勾唇,现讥讽弧度:“不就读个书,毕业回家还要举办什么宴会,真真是朱门酒肉臭。”
“小姐,奴婢不懂什么臭不臭,可这礼物你一定要送。”杜若眼里藏着担忧,“还不能便宜。”
少女皱眉:“这是为何?”
“大少爷是老太爷最看重的孙辈,以后前途无量;府里哪个小姐不乘机送上厚礼巴结他。”杜若叹气,“若小姐送的礼轻,被人笑话事小,惹大少爷不悦事大。”
“笑话?”少女翻了翻手掌,暗叹杜若包扎功夫真好。“笑话我就是笑话丞相府,有那么多人陪着,我怕什么!”
杜若心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