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回来的茜草、大青叶两味景天将它们剪碎了,放进石臼里捣了好一阵。最后让狗蛋刮了些灶心土,几样配匀了,制了药膏。这是给梁老汉外敷的止血药。
至于茵陈的,景天已经拜托了梁老婆子给煎煮着。青蒿、藿香也来不及细细的制,不过去暑热倒都是好药。再加上自己在太医院时配的那些需用的药丸,应该能对付过去。
制好了药膏,景天打了热水来,亲自替梁老汉擦洗伤口,重新上药。
梁老汉对于景天的细心很是感激,心想这个跟前这人虽然只是个外地人,又从来不相识,倒是一片热心。就是他亲儿子也没如此对过他,想到这里眼中竟噙了泪花。拉着景天的手颤抖道:“真是个好人呀,在之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年轻人多多包涵。”
景天只略一笑:“没事的,老爹肯收留我们,已经是件荣幸的事了。药膏我制了不少,以后三天一洗一换,想来也能应付过去了。毕竟再去医馆配药的话更不方便。”
晚饭在梁老汉的交代下,梁老婆子做了面片汤。薄薄的面片儿,加了粗盐、麻酱,这个季节葱不大好找,不过洒了切得极细的酸菜丝,舀了半勺酸菜水加在里面。更新鲜的是还摘了木槿花煮在里面,配在一起倒也好看。
梁老婆子见景天对老头子的伤尽心尽力,此刻倒没什么隔阂了,也愿意将家里藏着的不多的好东西煮出来。景天尝了两口,忍不住称赞道:“大娘的手艺真不错,这味道倒让我想起家母了。只可惜她走得早,再也吃不到她做的东西了。”
“没什么好东西招呼客人,东西简单,还望不要嫌弃。”
虽然没什么油脂,但木槿花十分滑爽,配着面片儿的确好吃。虽然不是什么好饭,但酸酸爽爽,倒也十分的开胃。景天囫囵的就吃了大半碗。茵陈胃口依旧不怎样再加上喝了不少的小米汤,也不大饿。此刻竟无福消受。
入夜了,暑热还未褪去。梁老婆子倒烧了一锅热水请景天洗澡。景天倒痛快的答应了。
沐浴过后,梁老汉依旧坐在屋檐下,手中拿着把蒲扇摇晃着,一是为了取凉,二是为了驱赶蚊虫。
在景天的安抚下,茵陈早已经睡了。他此刻倒也不困,很想陪着梁老汉随意聊聊。
后来说起了关于村子里排挤外地人一事,梁老汉道:“上个月,村里也进了几位像你一样的几位说是要去京城的外地人。路过我们村子,想找地儿歇歇脚。村里人见他们倒像是个有钱的生意人,个个都是绫罗绸缎的,也不防备。几家接待了他们。好吃好住的供了一天,第二日一早,当家人却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那些来历不明的人给搬了一空。这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想要拿人却又无处可拿。那些人都骑着马,早就逃得远远的,哪里还能看见半点影子。就因出了这样的事,所以村里人已经不许外来人进入了。”
景天这才明白过来,目下天下并不太平,对于这些流窜的盗贼,就是捕快拿他们也没办法。
这里正随意的说些家长里短的话,约莫过了一刻钟,景天也想去睡了。突然见那南边一带火光冲天,人声鼎沸的,心想这发生了什么事?梁老汉自然也注意到了,只可惜他目前腿脚不便也不好去看个究竟。
狗蛋还没睡,一直坐在院子里听两个大人的谈话呢,梁老汉便道:“狗蛋,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天黑当心路。”
狗蛋是个小孩子当然也喜欢凑热闹,巴不得听见了这一句,欢欢喜喜的答应着:“爷爷,我这就去看看。”
“去吧,别贪玩,打听了什么事就回来。”
这阵势应该发生了大事,景天虽然也好奇,不过他一个外来人倒不好搀和人家村子里的事,再说也还轮不到他。
景天便说要去休息,打算明天午后天气凉爽些再赶路,至少得让茵陈好好的歇歇。便与梁老汉道了晚安,准备睡觉去了。
梁老婆子给了景天一盏小油灯。景天举着它走到内屋,茵陈早已经睡下。他原本也想轻手轻脚的不惊动她,后来竟然发现她圆睁着双眼。
景天又给她诊了脉,微弱的火光映衬着茵陈瘦削的小脸,依旧一点血色也没有。景天倒有些心疼:“你身子不好,按说该好好的住下来静养一段时间。只是你也知道这是在路上,借居在此,很是不便。”
茵陈微弱的一笑,在枕上摇头说:“不,没关系的。我也还没那么弱,不能因为我耽搁了徐大爷的路程。”
年纪小小,却也如此懂事。景天虽然也心疼,可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催促着茵陈睡觉。
一人睡一头,抵足而眠。对于黑夜里的茵陈来说再也不害怕了,随行了这些天,她也越来越依赖这位好心的大爷。不敢想要是没遇着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或许是身子太疲惫的关系,上床没多久景天就已经睡熟了。直到朦胧间听见黑夜里有低沉的啜泣声,脚边有身子在微微的颤抖。景天迷糊的想,小丫头这是做噩梦了么?也不多想,便翻身也睡到了茵陈那一头去。却发现她满头大汗,嘴边似有呓语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好将她圈在怀里,柔声的哄着:“别怕,别怕。只是梦。”
茵陈无意识中往景天怀里钻了钻,仿佛外面再大的风浪,这一处永远是她可以偎依的温暖。
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睡了一夜,直到有人在窗下喊:“外地来的大夫!外地来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