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已经忘了自己这样坐在榻上多久了,每日我都不想说话,不想接触任何人,只想静静地坐在这,手中拿着自己亲手缝制给小皇子的衣服,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一针一线,回忆着自己曾经是如何一边在心底种下期盼,一边密密地缝制。而那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一场让人痛苦折磨的噩梦。
空气中弥漫的满是草药的味道和参汤的浓郁,每天我都呆滞地任由子衿她们喂着这些,却不过是喝了吐,吐了再喝罢了。而我,却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发不济,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从暑夏熬到了初秋,而我却从未下过睡塌,不对,是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走下去。
每天被班姐姐和合德她们逼着喝参汤,我恍然有种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将死之人,日日不过灌着参汤吊命罢了。有一刻,我曾经想过,或许是我的小皇子想念我了,想要我去陪他吧,而我,却是甘之如饴。我不敢告诉班姐姐和合德她们这些,因为我不能承受她们悲怆的神情和哀绝的眼神。
“主子如今神色越发好了,想来主子很快就要好起来了。”突然横插出的一句话,将失神发呆的我拉了回来。
我抬首看去,是子衿端着笑靥看着我,可是我却能看到她眼中掩饰不住的哀戚和害怕,而她身边的抱琴,眼睛红肿的核桃般大小,却是埋着头,在强忍着什么。
我强扯出一丝笑道:“司棋她们呢?”
子衿笑着过来替我擦手道:“她们几个人小闹腾,奴婢怕她们打扰到主子休息,所以就打发她们做别的事去了。”
我笑着微微颔首,嘴上虽不说什么,可是我却知道,不过是司棋她们见着我如今的样子,只怕没有抱琴能忍,子衿恐她们哭着让我伤心。才打发了她们去。
我无力地靠在榻边道:“把镜子取来,我瞧瞧。”
子衿手中微微一滞,笑着道:“主子要镜子做什么?”
我微微扬起嘴角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饶是缠绵病榻。我也总该瞧瞧如今的自个儿。”
子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我却道:“去拿来吧。”
最终,子衿无奈,只得去取了镜子来。我抬手去拿时,右手的石榴点翠金凤镯,竟直接滑落到了我的大臂,这是我刚怀上龙裔时,陛下亲自与我戴上的,只为了取吉祥之意,那时戴上正合适。可如今。我微微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愈发枯瘦,只怕随意一放手,这镯子便能从腕上滑落在地。
我苦涩一笑,从子衿手中接过镜子。揽镜一看,自己的脸相比从前更加清瘦,整个似缩了一圈。从前粉嫩的肤质,如今却是没有半点血色的惨白,从前陛下常说我眼中灵动活泼,如今瞧着,镜中的自己只是一双涣散的眸子。发髻微散。眼睛红肿,病秧颓然,这可还是曾经翩跹起舞,宠冠六宫的自己?
“主子,您如今不过是因这病所以脸色这般,可是如今您的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等到主子您病愈以后,又会如从前一般的。”子衿这时在旁边安慰道。
这时抱琴也急着道:“子衿姑姑说的没错,再者,陛下对主子的好,六宫都是皆晓的。无论主子如何,陛下都是把主子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的。”
陛下对我的好,的确如抱琴所说,六宫皆知。我滑胎的第二日,陛下便不顾一切要追封我死去的孩子为太子,让全国举哀,如同国丧,此话在朝堂一出,引得前朝一片哗然,六宫更是炸开了锅一般。
朝中的大司马王凤,还有丞相王商,皆反对如此,头一次站在了一条战线上。而皇后却是并没有说话,反倒是郑昭仪为此大发脾气,险些动了胎气。最终,太后出面强硬反对,认为这与祖宗规矩不符,且小皇子又非嫡子,若将来皇后有所出,该如何自处。而陛下这一次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与太后争执了多次,最后彼此各退一步,将小皇子以太子礼制下葬,然而因为小皇子并未成形,棺椁中……不过是小皇子的衣物罢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乱了前朝,乱了永巷,唯独我,却是恍若未闻,我不想再去理睬这些,在我心中,孩子已死,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都不过是徒劳的,身外的位份尊贵,又有什么用?若是孩子能留在我身边,哪怕没有什么位份又如何?
“主子,温大人来了。”子衿突然插声道。
我并没有多做回应,只紧紧攥着小孩儿衣物,盯着睡塌的某一角微微点头。过了许久,脚步声渐渐临近,然后便听到熟悉的声音道:“微臣给昭仪娘娘请安,愿娘娘长乐无极。”
我没有说话,子衿在一旁道:“大人请起,先为主子诊脉吧。”
然后子衿便倾身过来,柔语道:“主子,让温太医先给您诊脉吧。”
我顺从的放下了手,由着子衿扶着我,缓缓靠在枕上。待我转首,正碰见了温玉的目光,他深深地看着我,眼中夹杂了太多,心痛,哀伤,还有怜惜。
我没有移开目光,只恍若未觉一般淡淡地。待他为我把脉时,我却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惧,还有越蹙欲深的眉宇,到了最后,他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恐慌与失措,把脉的手微微一颤,放了下去,手攥成了拳又放下,反反复复……
“温大人,主子身子如何了?”子衿许是看到了温玉的异样,因此神色一紧,恐慌的问道。
温玉似是有些微微颤抖,过了许久,他方抬首看着我沉声道:“你可有将每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