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夫人待女儿们用过晚膳离了朝晖堂,又去碧纱橱看了小儿子一回后,才在临窗的榻上坐了,一边慢慢的吃着茶,一边与金嬷嬷说起话儿来:“我记得太夫人跟前儿好些丫头都到年纪该放出去了,像琼珠琼芳几个,个个儿都有二十了罢?连下面的二等丫鬟都有好几个到了年纪的,再不将她们放出去配人,可就是做主子的苛刻不通人情了。”
金嬷嬷立刻会意,笑道:“我正要回夫人,前儿外院送了今年要配人的小子名单进来,我瞧着总有十好几个呢,都是二十好几的年纪了,再不配人就像夫人才说的,便要让人说主子苛刻不通人情了。我把各房到了年纪的丫头一算,还差好几个,如今太夫人跟前儿的姑娘们既到了年纪,那应该够了。”
顿了顿,“只是到底是服侍过太夫人的姑娘们,原比旁人体面几分,夫人看要不要先问过几位姑娘自己的意思,再让她们的娘老子去求求太夫人,毕竟服侍了自己一场,指不定太夫人另有赏赐呢?”
如果由她们出面告诉彭太夫人,她跟前儿的丫头到年纪配人了,得另挑一批人服侍她,只怕彭太夫人会认为她们是想剪除她的羽翼,让她越发的独木难支。
可让那些丫头的娘老子去求她就不一样了,人家的女儿的确到配人的年纪了,本来二十岁放到外面就已是老姑娘了,也就是为人奴婢的没有自由,必须当差到一定的年纪才能配人,不然指不定他们女儿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再拖下去,还有哪个好点儿的人家肯要他们,虽然都是为人奴婢的,也还有在主子跟前儿得脸与不得脸,当的差事体面不体面,每月月钱多少的差别不是?
届时人去不中留,彭太夫人纵然再生气,也是无可奈何了。
祁夫人闻言,笑道:“自然要问过她们自己的意思,虽是奴婢,到底也是她们一辈子的事儿,这事儿就交给嬷嬷了。”
金嬷嬷忙应了:“夫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祁夫人点点头,又道:“不过这事儿总得先支会二弟与二弟妹一声才好,不然将来谁知道太夫人会不会一时糊涂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儿来,先支会过她的亲儿子亲儿媳,也省得对起景儿来,旁人闲话说嘴。”
金嬷嬷笑道:“二夫人一定会赞同此事的,要不是夫人,她哪来如今的清闲日子过?”
二房搬出去的第三日,顾冲便拿着周指挥使替他弄来的任命书去兵部上任了。
他虽败絮其中到底金玉其表,单看长相气度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何况他还头顶显阳侯府二爷和周指挥使女婿的光环,出手又大方,兵部的人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上上下下至少表面上都待他热情有加,极大程度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觉得自己以往果然是被埋没了一直没得到机会,才会混天度日,让人以为自己没用的,如今一旦有了机会,他不就立刻向人们证明自己其实是有真本事的了?
自此待周望桂便好了许多,不但一下了衙便立刻回家陪周望桂和福哥儿,日日都要给周望桂带她爱吃的点心,隔三差五就要送她几样首饰珠宝什么的,还夜夜都歇在周望桂屋里,根本连提都不提彭氏一句,就更别说去彭氏屋里歇着了。
周望桂成亲几年,连孩子都生了,才总算知道与自己的夫君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是什么感觉了,整个人被滋润得几日功夫便年轻了好几岁似的,那叫一个娇艳欲滴。
当然顾冲与她如胶似漆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周望桂的性子,光自己好哪儿够,还得她憎恶的人不好,才能让她彻底开怀。
彭氏与顾葭那日竟敢撺掇得彭太夫人当着她的面儿弄鬼,不但让她难以向祁夫人交代,还极大程度的挑战了她的权威,简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她不好好儿教训彭氏一番,贱人还真以为她是病猫了!
是以待搬出去后,她立刻给彭氏好好儿的喝了一壶,炸虎皮肉什么的已是不值一提,改成了时不时就要让彭氏头顶水盆在大太阳底下跪上两三个时辰的,还不许盆里的水洒出来一滴,不然又得从头开始再跪。
为了折腾彭氏,她还特地出台了一条新家规,家里除了主子们以外,所有人都得“过点不食”,也就是过了饭点,任何人便都不能再吃东西了,彭氏倒算不得下人,却也算不得主子,自然也在此列。
以致她常常饿得头晕眼花的,每每只能靠纱儿偷偷省下的一个半个冷馒头充饥,可光这点儿冷馒头怎么够,她便只能再喝水充饥,不过几日下来,便已不成人样了。
偏新宅子这边周望桂是真正的一手遮天,她哪怕舍得花大价钱打点下人,也得有人敢接她的银子,何况她也舍不得银子且的确没多少银子,顾冲如今本就早出晚归,她还被防得跟贼一般,连顾冲的面儿都照不上,真正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这样的日子,难道她真要过一辈子吗?不,日日被这样折磨,她还能活几日都不知道,还敢奢望什么一辈子?!
“她有如今的清闲日子过,可不仅仅是因为我,”祁夫人笑道,“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有一个得力的娘家,若不然二叔如今也不会待她这么好,二叔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与那一位不愧为是母子,有奶才是娘呢!”
金嬷嬷赞同道:“可不是,二夫人那个性子,竟也能将日子过成今日这样,也算是难得了。”
祁夫人笑道:“说得我都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