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川还没从前廷回东宫,他受封河督,即日便将下江苏治水的消息便已经落霞之口,传回了东宫,传到了崇庆殿内。
顾蕴因是一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事到临头,倒是不觉得意外,只觉得满心的不舍罢了,宇文承川这会儿还没离开盛京,她已忍不住在思念他了,等他真出了京,还一离开就是几个月,她岂非要思念成灾了?
锦瑟卷碧几个却是大惊失色,既为宇文承川即日便要离京这件事本身,更为他领的差事,卷碧的娘便是江苏人士,在进平府嫁给她老子之前,一直生活在江苏老家,日子原本虽不大富,却也算得上小康,谁知道接连几年都遇上水灾,田地房舍俱都受损不说,最后一次洪水更是直接将卷碧的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姨母们也给卷走了,卷碧的娘因人小被树枝钩住,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后又几经辗转,才终于进了平府,然后方有了卷碧。
卷碧的娘因此每年一到雨季便会伤心难耐,无数次的咒骂老天爷不公,怎么偏让旱的地方旱死,涝的地方涝死呢,他将天下的雨露都均分,让哪哪儿都风调雨顺不好吗?
倒是不敢骂朝廷,且也知道这事儿骂不着朝廷,难道朝廷就想连年天灾不成,何况朝廷经年来一直没停过治水,只在天灾面前,朝廷也无能为力而已。
所以对江苏一带的洪水,卷碧虽从未见过,却是早就敬畏于心了,连带锦瑟明霞几个与她相处得久了,也多少听说过她娘的事,起初还陪着掉过泪,如今听得宇文承川不是去别地儿,恰是去江苏治水,叫几人如何能不大惊失色?
卷碧先就小声说道:“太子殿下连跟着上朝也才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儿,更别说独自办差了,如今皇上却让殿下去治水,这不是摆明了为难殿下吗?也不知道是谁在陷害殿下,总归与景仁宫脱不了干系,指不定关雎宫也有份儿!”
锦瑟也蹙眉道:“照理当时侯爷与大老爷也在,难道侯爷与大老爷就没设法儿替殿下回圜一下吗?”
这么多年下来,顾蕴身边的几个丫鬟尤其是锦瑟与卷碧,已早知道宇文承川远非阖宫上下认为的那样没有根基没有助力,本身能力还欠缺了,可兹事体大,她们实在没法不为宇文承川担心,当然更多还是为顾蕴担心。
白兰紫兰几个也多少知道宇文承川的深浅,可宇文承川后面的计划与筹谋却不可能告诉她们,她们自然也免不得忧心忡忡,主辱臣死,她们深知只有宇文承川好了,她们才能好的道理,只不过自觉比之锦瑟几个在顾蕴心里,到底差了一层,所以不敢在顾蕴面前畅所欲言罢了。
顾蕴见众人都一脸掩饰不住的忧色,倒是很快把离愁压了下去,一脸镇定的吩咐众人:“圣旨既已下了,断然再无更改的余地,殿下只怕最迟后日就要启程,你们且跟着我先去给殿下收拾箱笼罢,殿下只是去治水,又不是去上战场,你们一个个至于着急上火成这样吗,这事儿于东宫来说,也不全是坏事,若殿下此番能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以后看有谁还敢质疑殿下不堪为储?所以都给我镇定点,素日怎么样,如今仍怎么样,省得殿下回来看见了,离开得不安心。”
众婢见顾蕴如此镇定,受了感染,也相继镇定下来,依言跟着顾蕴去净房给宇文承川收拾箱笼去了。
只是宇文承川以前简朴不拘小节惯了,便是如今入主了东宫,除了内务府定期送来的太子服制以外,也就十来身常服而已,里衣就更少了,堪堪只够更换的,顾蕴本来打算趁前些日子“守孝”不必出东宫与人应酬,带着丫头们给他赶做个几身十来身的,可宇文承川时刻在她身边打转,她连针都没摸过几回,更别说做衣裳了。
所以也就半个时辰不到,顾蕴便已为宇文承川收拾齐了八个箱笼,宇文承川随时可以出发了。
外面传来胡向安的声音:“太子殿下回宫——”
顾蕴忙应声迎了出去,果见宇文承川大步走了进来,一阵行礼问安后,夫妻两个坐到了临窗的榻上。
待锦瑟奉了滚茶来,顾蕴亲手接过递与宇文承川,将殿内服侍的人都打发了,方问他道:“定了什么时候出发了吗?”
宇文承川喝了一口茶,才道:“你已经知道了?定的后日一早,这么多人,总得给大家留一点收拾箱笼,与家人道别的时间,还有辎重粮草什么的也得准备一下,最重要的,是户部总老为了不给我留以后说什么银子到位不及时,推诿责任的话,当着内阁其他人的面儿,前期的五十万两银子倒是答应得挺爽快。”
顾蕴点头道:“箱笼我已与你收拾好了,这会儿让人准备药材补品去了,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外面的大夫又信不过,事先把各种药材都准备好,才能有备无患。”
宇文承川见她虽与自己说着话儿,却一直不肯看自己的脸,知道她是舍不得自己,自己又何尝舍得她,因伸手一把将她拉过来,坐到自己膝盖上,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处,才低叹道:“还没走呢,我已不想走了,要不然能将你一并带走该多好?”
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什么“成大事者岂能儿女情长”,都统统见鬼去罢,他如今算是明白百炼钢何以会化成绕指柔了,不过是没遇上那个人而已。
顾蕴伸手圈上了他的脖子,也怅惘低叹道:“是啊,要是你能将我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