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卓想起凌云峰的依山傍水清净宜居,再想起自家师父的慈爱豁达与普度众生,不由有几分动心起来,也许慧生去了那里,就真如衍儿说的,反倒渐渐好起来了呢?
只是他还未开口,韩夫人已先道:“慧儿如今虚弱成那样,随时都有可能……哪里能长途跋涉的赶路颠簸,路上可不比家里,大夫随时候着,药材补品也都一应俱全,万一她半路上发了病,可如何是好?而且最要紧的一条,她若不肯去凌云峰又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能硬逼她去不成,她如今根本不能激动……”
韩夫人说着,又要落泪,但凡还有别的法子,她何尝愿意逼宇文承川,何尝愿意让他和顾蕴因此生隙,换了韩卓如今有个救命恩人与亲人请他怜惜自己的女儿,韩卓与她定然也会备受煎熬的,这不是实在没有其他法子可想了吗?
宇文承川立刻接道:“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我们只要提前将马车布置好,里面都垫上厚厚的褥子,再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服侍的人也带上,大夫也带上,白日里也不必急着赶路,一日能赶个三五十里地便足矣,想来出不了什么岔子。如今盛京虽冰天雪地,越往南走,却越暖和,沿途自有一番平日里看不到的风景,等到了凌云峰时,那里正好春暖花开了,慧生欣赏着沿途她从未见过的风土人情,怎么会不觉得新鲜,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被转移,自然也就不会再郁结于心了。”
韩卓沉吟道:“盛京离凌云峰千余里,再慢一个月也差不多赶到了,只要将马车布置得让人感觉不到丝毫颠簸,倒也不是不可行,慧儿被关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一关就是十八年,尤其她的房间,可以说连墙壁和地面都沾上了药味,也是时候给她换一个新的环境了,指不定换了环境,换了心境,她就真渐渐想开了呢?只是这事儿该怎么与她说,可得好生合计一下才是……”
话没说完,宇文承川已道:“义父若是信得过我,我明晚上再来,届时慧生也醒着,让我去与她说怎么样?终归她的心结是因我而起,就让我来把这个结给她解了罢。”
不把这事儿趁早解决了,再过几日他就该离京了,留下这个烂摊子给谁呢,拖的时间越长,到头来才真是将所有人都伤害了,所有人之间也休想再回到最初了!
韩卓点头道:“我自然信得过你,那你明晚上再来罢,到时候我们先不让慧生睡,等着你来与她说话,只是看她先前的反应,怕是……不愿意见到太子妃,要不,明晚上太子妃就别来了?”
宇文承川闻言,便要说话,慧生不愿意见到蕴蕴,可以让蕴蕴在屋外听他和慧生都说了什么,在这件事上,他不希望有任何一丁点儿地方瞒着她,让她因此与他生隙,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原便该亲密无间,坦诚无间。
顾蕴却已先道:“昨晚上去了我外祖母家,今晚上又来了义父义母家,连着两晚上没有睡好,我明晚上可得好生睡一觉了,不然我后日铁定吃不消。”
他的心意她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信得过他,才不想让他难做。
宇文承川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眼见已快交四更,只得与韩卓韩夫人约好明晚二更以前一准儿过来,然后辞了他们夫妇,带着顾蕴离了韩家,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马车启动后,顾蕴一直都低着头没说话,宇文承川看得心里很不好受,不管他先前怎么维护顾蕴,她今晚上依然受了委屈却是不争的事实,可他又没法责怪怨恨自己的义父义母和妹妹,他们都是他的亲人,在他心里一样重要。
他只得握了顾蕴的手,轻声说道:“对不起蕴蕴,我说了让你嫁给我后,不受一丝一毫委屈的,可我还是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顾蕴本来心里就正委屈着,她再在心里劝说自己,这事儿又不是宇文承川的错,也不是韩大人韩夫人,甚至不是韩慧生的错,他们都有各自的苦衷与不得已,而且宇文承川也坚定的站到了她这一边,从头到尾都在坚定的维护她,她依然觉得难以言说的委屈。
果然韩大人与韩夫人先前待她再友好再慈爱,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女儿,她立刻就变成了外人,被他们有意无意排斥在了一家人之外,这个一家人有韩大人夫妇和韩慧生,还有宇文承川,惟独没有她!
所以一路上她才没有说话,她怕自己一开了口,便会忍不住口出恶言,一旦涉及自己所爱的人,她的涵养和忍功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
可是宇文承川先开了口,还是以这样自责与怜惜的口吻在与她说‘对不起’,她满肚子已成形和没成形的恶言和恶念便立时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他也不容易,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是吗?
念头闪过,顾蕴已反握了宇文承川的手,嘟嘴低声道:“你的确让我受委屈了,也的确该与我说对不起,所以以后你得加倍的对我好,加倍的疼我爱我,以弥补我今日受的委屈才是。”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不想让他为难,不想与他闹腾让他越发烦心,可总得让他知道她的确受了委屈,反正与自己的男人撒娇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
宇文承川忙道:“这是必须的,你就等着瞧好罢,我一定会加倍疼你爱你,再不让你受委屈的。”说完,低头轻啄了她的嘴唇一下,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
若蕴蕴说自己不难过,不必他与她说对不起,或是大度的劝他他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