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渊道:“要自尽,却要装成得了怪病的样子,讳疾忌医,这是要瞒着谁?”
萧雅婧颤声道:“奴婢……不敢说……”
周渊道:“本宫心里已经明白了。多谢你,雅婧阿姨。”
“奴婢惶恐。”
“雅婧阿姨,你今日所说,对本宫十分要紧。但有一事嘱咐,明日绛草前来探视,千万别对她说本宫曾来过,否则必受苦刑。”
萧雅婧苦笑道:“若说了,必有一番拷问,奴婢晓得。”
周渊点头,站起身来,又道:“绛草不会有事的,请你放心。”说着走出监牢,再不回顾。萧雅婧伏地叩首,长跪不起。
第二天,绛草被恩准进入天牢最后一次服侍母亲。当此时,周渊在宫中与帝后妃嫔,皇子公主享家宴。《武帝起居实录》载:上受主拜,主得赐颇丰。主以剑舞,殿内罗帐,尽皆寸裂,玉杯移出,金壶坠地,衣袂如旆,凤钗斜堕。上奇之,三册主,号剑平。主倚剑而立,俄而拂袖出殿。上怒,然不罪主。翌日,主独之南。
周渊回望盛京高大的城墙,这北国帝都坚实的屏障,周渊冷冷一笑。总有一日,她还会回到这里的……
开宝四年的春天来得很早,汴城禁宫的金沙池畔早已是桃花开遍,灼如流火。北岸的桃园接着梅园的花期,肆无忌惮的报春来了。偏偏这一年是闰二月,早春的气息悠长**,宫中每一个人似乎都喜气洋洋,一团忙碌。也难怪,因这一年的春天,大昭帝国的开国皇帝高元靖要立后了。
思乔宫比别处又更为忙乱,内官侍女们都忙着拾掇物事,一批批运往守坤宫。偏偏这时尚青云又怀孕了。元平郡主周渊于新年前便回到宫中。几年过去了,如今她又瞧着姑姑移宫,照顾她笨重的身子。
周渊只带了绛草与茜草回来,青草与其它的侍女宦官,都留在了燕国。她没有杀青草,只因她曾代周澶死过一次,而她的命是父亲所救。她没杀绛草,因为萧雅婧已代她死去。
周渊扶着尚青云漫步在金沙池畔,向她陈述着北地所见。尚青云问道:“渊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渊道:“姑姑,您试想一想,自我外祖母辞世,母亲绝食,父亲被害,姐姐一尸两命,谁得到的好处最多?”
尚青云沉思片刻,说道:“是北朝的皇帝萧达山。”
周渊苦笑道:“可不是么,便是我那嫡嫡亲的舅父。当年他谎称外祖母病危,将她饿死,又或逼她自尽,引得爹妈北上。他在南地散步谣言,说父亲要叛国,又引得陈四贲害死了他。母亲因此一心辅佐他立军功,夺嗣位。待得他得了皇位,又一心防范姐姐,最终杀了她。姐姐说,母亲临终前命姐姐一生不得再想再碰火器,现在想想,便是因为母亲已经知道了外祖母的死因,她也实在晓得舅父的为人。姐姐破誓,劫数立到。兴于火器,丧于火器,莫非是天意?”
尚青云沉默半晌,良久方道:“若论你舅父萧达山,倒也并非全是私心。当年大昭初定天下,因暴君北遁,皇上曾动念征讨。萧达山若不建立神战军,苦苦支撑,大燕或已亡国亦未可知。”
“姑姑,他弑母夺位,逼妹杀甥的罪名,必有一日要大白于天下,渊儿若有机会,一定会回去盛京向他问罪!”
尚青云摇摇头道:“若国力强盛,兵强马壮,身为一国之君,如何能克制武力征讨的欲念,我不知道。但若国力衰弱,士兵羸弱,如何能不亡种灭国,我知道是很难的。若要议和,非是两国都无力再战,否则绝无可能。渊儿,你虽聪明,却还年轻呢。你舅父,实在是大燕江山的擎天之柱啊。”
湖上波光粼粼,周渊沉默不语,末了长叹道:“姑姑,照你这样说,难道我是连恨他也不行了?”
尚青云淡淡一笑,轻轻拉起周渊的手道:“你虽不在父母身边,但你比你澶儿更通透也更懂事。为他们的事,你也辛苦了十几年了,都放下吧。国仇家恨,岂是你这样的柔弱女子能担当的?你看桃花开得灿烂,也有一日花褪结子,绿叶蓁蓁不是么?”
周渊心中充满了无奈抑郁之情,长叹一声。
开宝三年的春分,高元靖册立尚青云为皇后,立陈夫人为贵妃,居遇乔宫,礼仪规制,服侍用度,等同皇后。又新册姝媛十数位。立夏,册立嫡皇长子高思谚为皇太子,时年十二。秋天,大昭定亲王之女元平郡主、大燕皇帝之义女境平公主周渊嫁给了辅国公莫璐。
开宝七年深秋的一天夜晚,奏事的云板忽然凄厉的鸣叫起来。周渊在帐中蓦的坐起,一身冷汗,攥着锦被的手颤抖起来。绛草和茜草连忙进来服侍,绛草端了温在炉上的茶,茜草摆好靠枕。周渊震慑心神,问道:“怎么回事?”
茜草道:“待奴婢出去看看。”不一会儿进来回道:“公主,是一位家将回来报信的。”
“让他进来。”茜草应声去了,绛草连忙将帘幕放下。不一会脚步沉重,那人扑通一声跪下,放声大哭道:“夫人,莫将军受伤了……”
周渊吁了一口气,良久方问道:“是郑将军么?”
“正是卑职。”
周渊又问:“怎么受伤的?”
“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