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贵妃有孕以来,皇后为彰中宫之德,日日差人问候,饮食汤药,不曾断绝。.更听人说皇贵妃喜食桂花糕,便立即令人精心烹制,送往关雎宫。
而此刻,那盘精美非常的桂花糕正摆在寒若面前,并且它已经过都胜之手,皇后倒也算聪明,每次送东西来的人,都坚持让都胜当面检查,确认无毒之后才离去,做得滴水不漏,叫人无隙可乘。
如此一来,寒若更好奇谨冰与都胜准备用何种手段对付皇后。不过这并不是寒若当下的困惑,她此时此刻最大的困惑是桂花糕旁那碗熬得浓浓的汤药。看向那药碗之时,她的面色变得苍白如纸,不觉已吃下好几块桂花糕,却始终未动那药汁分毫。
都胜了然于胸,提醒着开口:“趁热喝吧,我就在旁边看着,不会很痛的。”殿中多了几个生面孔的宫女,那都是都胜手下,女华金菊堂中的医护圣手,她们全是为了今日的计划而在关雎宫中待命的。毕竟已有五个月的身孕,纵使都胜医术了得,也存在一定风险,都胜在某些环节也不适宜亲自动手,有她们在就无后顾之忧了。
即便如此万全准备,宫谨冰仍然不放心,还让自己的心腹,绿菊堂的小堂主绿玉如意也一同留在关雎宫中照应。不过寒若对此却有些不大乐意,只因她本就不喜绿玉如意,如今要时时放她在身边,怎能高兴。但是寒若到底没能违拗谨冰,绿玉如意也算识相,平日里都凭着精妙的易容术隐于人群中,如不露出她那媚态天成的笑容与声音,便是寒若也认她不出。
脑中转过这许多念头,寒若已端起药碗,却迟迟不肯喝下,眼中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流下。另一只手抚上自己柔软的肚腹,五个月了,肚子已明显的变大,手掌心下一跳,寒若感受到那个小生命跃动了一下!明明平日里乖巧安静,从来都不动的他今天竟然踢了母亲一下!
带着不知所措的惊喜,寒若抬头望向都胜,“他动了!他踢了我一下!”
都胜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忍,随即恢复淡漠的神色,“快喝了吧。”
那抹惊喜闻言颓败成浓重的哀伤,寒若从没有哪一刻像这一霎那这样强烈地感受到这孩子正与自己一同心疼一同呼吸。眼中的悲痛渐渐沉淀为明晰的坚定,她再次开口:“我……”
“六爷托我给你带一句话。”都胜显然已读懂了她那抹眼神的含义,当即抢在她说出这个决定之前开口:“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儿子的,我们的儿子。”
眼前仿若浮现出谨冰的脸来,他那睥睨天下的神色,他那满带嘲讽的笑容,他那艳若桃花的眼睛,他所有的面容瞬间都因为那句话而化为无限深情与痛惜。“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儿子的,我们的儿子!”她能想象的到谨冰说这句话的神色,她能想象的到!他是自己的命运共同体,是自己的共犯,是能包容自己所有自私的存在。如果她痛,他只会比自己痛千倍万倍!
那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直直跌入那浓浓的药汁中去,转瞬便混为一体,眼中划过狠绝之色,寒若端起瓷碗,仰脖一口饮尽。旁边由金菊堂伪装成的宫女一步上前接过瓷碗离去,这个碗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药力当即发作,寒若只觉腹中一阵剧痛,都胜立刻上前在她后颈施上一针,寒若只觉眼前一黑,便昏迷了过去。
在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寒若的耳边清晰的响起儿子的哭声,他哭得那么凄惨,那么无助,那是如撕心裂肺一般地嚎啕大哭。那哭声搅得寒若的心脏就像要被生生掰碎一般剧痛着,她焦急地循着哭声的方向奔跑,她多么想将她的孩子拥入怀中,可是无论她如何拼尽全力向前奔跑,那哭声都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再不可闻。
寒若瘫在原地恸哭起来,发自灵魂地悲痛呐喊出声:“孩子!我的孩子!”她一边喊叫着一边唰地睁开了眼睛,而无论梦里梦外,她都泪流满面。睁眼之后,疼痛便如决堤之水一般席卷而来。明明痛得连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了,可是寒若却丝毫不觉,唯一的感知,便是空虚。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空荡荡的叫人难受。
一张比寒若还要苍白还要悲痛的面容映入了寒若眼中,她像是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将他抓住,无助而凄伤的问道:“孩子,我们的孩子呢?我,我是不是没保住我们的孩子?”
宫诀凊眼中泛过深深的伤痛,却仍要安慰着怀中的她,“你听我说,你还年轻,我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寒若闻言猛地放开了他,埋首在锦被之间,那压抑着无限痛苦的哭声终于响了起来,几欲窒息之际,寒若抬头,痛哭着问道:“为什么!明明好好的!为什么我的孩子会保不住!为什么!”
床边底下已经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宫诀凊的神色也变得无比狠辣,向都胜质问道:“说!为什么皇贵妃的胎会保不住!”
“微臣,微臣也不知晓,为何娘娘会突然发作,若不是皇上安排微臣随侍娘娘身边,恐怕今日娘娘要母子双亡笆上!”人前的都胜是毕恭毕敬的慕秋,他一脸惶恐的朝二人磕着头。
“皇贵妃最后吃的东西是什么?”宫诀凊的眼神扫向思婉四人。
思婉当即跪下,“是皇后娘娘送来的桂花糕皇上。娘娘因为特别喜欢桂花糕,又感念皇后娘娘之德,所以吃了许多。结果娘娘突然腹痛不止,幸而慕大人在场,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