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夏侯缪萦开口问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希望与面前这个男人,一起分担。
赫连煊站在窗前,濯黑的瞳仁,似比天边无尽的夜色,还要幽深。似踌躇了须臾,终于开口道:
“父王收到慕淮扬送来的通函……他希望西秦国能够出兵,帮他平息叛乱……否则,他不敢确保,七王弟在南平国的安危……”
这一番话,赫连煊说的极慢,清清冷冷的一把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在陈述一件发生的最真实的事情。
夏侯缪萦却是不由的心中一凛。
“他这是故意拿赫连威胁父王……”
含在唇舌间的那一抹震惊,说到后来,已化为一片平静,连夏侯缪萦自己都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在眼下这样的形势下,是多么寻常的。
赫连煊没有开口。本就是事实,无谓多言。
“父王有什么反应?”
夏侯缪萦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望到赫连煊潋滟瞳仁里,一划而过的湛湛浮光之后,她已然有了答案。
“父王是答应出兵了吗?”
夏侯缪萦轻声确认着,心中却因着面前这个男人一涩。
“虽没有明示,却也不远矣……”
赫连煊没有看她,凉薄唇瓣,扯开抹浅淡的弧度,笑意从眼角布到眉梢,却像是浮着一层薄薄的雾霭,风一吹,转瞬便会消失不见。
“这本就没有丝毫的悬念,不是吗?别说是慕淮安,就算今日摆在父王面前的,是我和赫连烁其中任何一个,父王最终选择的,也还会是他最在意的小儿子……”
男人语声低缓,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只是,却如何也藏不住嗓音中的那一抹不受控制的落寞。
夏侯缪萦心中一伤。
“赫连煊,别这样……”
伸手挽住男人温厚掌心,夏侯缪萦轻声安慰着,却深知,这样的安慰,何其苍白。
赫连煊笑了笑:
“没事……从小到大,这些年,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本王已经习惯了,并不在乎……”
这样的他,却更叫夏侯缪萦心疼。
张了张嘴,咽下安慰之语,眼前,这样不合时宜的伤感,毫无用处,她能做的,就是站在这个男人身边,与他一起面对。
“朝中大臣们,是怎么个局面?”
敛了敛思绪,夏侯缪萦开口问道。她虽不算懂,但也情知,出兵这样的大事,就算天子也不能一意孤行,总得听听大臣们的意见。
听到她相询,赫连煊瞳色一深,隐去了眸底一切情绪,无喜亦无怒,如说的是最寻常的一件事:
“这件事,对赫连烁来说,本就是求之不得……可想而知,以他为首的那些臣子,自然是竭力赞同,纷纷自告奋勇,想要领兵去前线,一片忠心报国,倒是十分的热闹……”
他说的轻淡,夏侯缪萦却能感觉到,在这平静的表面下,隐藏在其中的暗流汹涌。
“若是兵权,因此落到赫连烁的手中,后果是不是不堪设想?”
夏侯缪萦不是傻瓜,她很清楚,如今这个局面,谁手中握有兵权,谁就有话事权……而如果被赫连烁拿到了,他会不会去救一个对他有威胁的王弟,暂不论,但很显然,在与他的对峙中,赫连煊并将处于劣势……这不是夏侯缪萦愿意看到的局面。因为她知道,这同样不是面前这个男人想要看到的。
赫连煊却是寒眸中,刹时划过刀锋般的一道锐茫,但旋即已敛了去,像从没有过一般,语声清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经过前些日子的风波,如今,沈从山流放,柳怀远赋闲在家,再加上赫连烁趁机提拔自己的势力,本王已是元气大伤……更何况,现在,慕淮安起兵,他是怎么躲过重重监视,从西秦国逃走的这件事,也摆在了台面上,父王虽然言称慢慢彻查,但联系到本王身上,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这番话,他说的疏离寡淡,眸底一片沉静,如同无波的一袭幽蓝湖水,激不起任何的涟漪。
这样的隐忍,这样的强撑,却只叫夏侯缪萦心如刀绞。
“没关系……”
心头激荡,夏侯缪萦蓦地伸出手去,紧紧环抱住面前的男子,一字一句,诉着心底最真实的情愫:
“无论发生什么,赫连煊,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女子柔软温暖的身躯,紧紧拥抱住赫连煊,他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隔着轻薄的衣衫,她砰然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进他胸膛的最深处。
眸色一深,敛去了,然后,赫连煊轻轻回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