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一道嗓音,似从梦境追到现实,惊的夏侯缪萦一颗刚刚回笼的心,又是不能自抑的一跳,随着男人话声响起的方向,转过去的眼眸,早已先过她的思想,定定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赫连煊……”
不自觉的轻喃出口,夏侯缪萦望向那挺立在门口的一道身影,今日的他,一袭湖蓝刻丝暗金松纹的长袍,闲闲站在那里,愈发衬的人品俊挺非凡,猿臂蜂腰,修长高大,直如芝兰玉树一般。
门外渐次明晰的光线,被他高大身形,堪堪挡了住,他冷峻朗逸的一张俊颜,就这样隐在一片蓬勃阴影之中,掩盖了一切最真实的喜怒,叫人如何睁大双眼,亦是看不清,摸不透。
夏侯缪萦听到自己心跳砰然,随着男人修长双腿,一步一步踏近的频率,乱了章法的砰动着。
高大身形,在她的眼底,缓缓笼罩下巨大的阴影,夏侯缪萦甚至能够闻到,从男人身上散发的丝丝清新而凛冽的气息,带些薄雪的凉意,悠悠流转在她的鼻端,如此的清晰,近在咫尺。
夏侯缪萦本能的想要向后退去,但是一双脚,却如同被施了法术,定定的顿在原地,抬不起,挪不动,像是不受控制的沉浸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当中,逃不掉,抑或是不想逃而已。
“睡得好吗?”
清清冷冷的一把嗓音,低沉而性感,从赫连煊微启的薄唇间,一字一句的逸出,悠悠响彻在夏侯缪萦的头顶,将她整个人都仿佛笼罩进这简短的四个字之中了一般,织成一张千丝万缕的大网,而她就是网中央那只被困住的小虫,也许下一秒,就会被盘踞在那里的蜘蛛,毫不留情的吞噬腹中,拆筋剥骨,到最后连渣滓都不剩。..
这近乎关切的一道语声,似闷锤一般,将夏侯缪萦狠狠击中,荡漾开的波澜,在一片心湖之下,暗流涌动。
四目相对,夏侯缪萦看不清自己倒映在他眼底,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模样,那一双深邃如古潭的寒眸,却像是要透进她的眼底一般,将她所有不见天日的情绪,都一一揭开,暴露在日光之下,再无所遁形。
夏侯缪萦只觉悬在半空的一颗心,瞬时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束缚的几乎忘了该如何呼吸。
“我睡得很好……”
半响,被黏住的目光,终于从男人的视线之中,轻轻抽出,夏侯缪萦将一双眼眸,转向不知名的地方,压抑住干涩的嗓音,尽量平声回道。
赫连煊却是灼灼的望住她,像是要将她烙进他的眼底一样,辗转流光,明灭莫测。
夏侯缪萦在这样的注视之下,几乎支撑不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却漫不经心的将一双寒眸,移了开来,笼罩在夏侯缪萦周身的压力,像是瞬时飘散开来,冲淡了那些浓烈到叫人心悸的气息。
夏侯缪萦听到自己绷紧的心跳之声,似乎也随之松了松。
却听男人嗓音沉沉,如风清冽,响彻在她的耳畔,说的是:
“那就好……好好收拾一下,陪本王进宫……”
微敛的眼帘,蓦地抬起,夏侯缪萦望向对面的男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的重复道:
“进宫?”
赫连煊没有看她,一把暗沉嗓音,越发没什么情绪,如同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一般:
“没错……今日,洛妃娘娘请一众大臣女眷进宫吃茶看戏……怎么会落下本王与缪儿你呢?”
夏侯缪萦看到,说这话的男人,薄唇如削,正斜斜勾起抹残肆的弧度,妖异非常,却偏偏如此的蛊惑而性感。
进宫……夏侯缪萦一颗心,没来由的重重一跳,一沉……
马车轰鸣,一路向着秦王宫的方向而去。
沉默,比预想的还要浓烈,漫延在整个路途。
宽阔而温暖的马车,似乎因为三个人的存在,瞬时变得挤迫而且压抑。夏侯缪萦独自坐在车厢的另一边,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想来,秦王宫的方向,越来越近。
呵,洛妃娘娘请一众大臣女眷进宫吃茶看戏……这里的女眷,包括她,自然也包括赫连煊另外的妻妾……比方说,现在正端坐在他身旁的容珞琰……据闻那洛妃娘娘,在送达邀请函的时候,特意提到让夏侯缪萦与容珞琰一起赴宴……被忽略的柳依依,显然为着这厚此薄彼的待遇,郁闷了许久,所以当夏侯缪萦要上马车的时候,她还不忘恶狠狠的剐了她数眼……好吧,如果有得选择,夏侯缪萦巴不得把这烫手山芋般的机会,赶紧扔给她……筵无好筵,不需要什么推理,夏侯缪萦也可以预感得到。
相较于她的略微不安,以及丝丝莫名其妙的尴尬,对面的一男一女,却仿佛镇定自若的多,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觉郎才女貌,真真一对璧人。
好吧,夏侯缪萦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横在他俩中间的一个不速之客,充满违和。
想必容珞琰也觉得如此,所以一路以来,三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一言不发,谁也没有开口。
虽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一场鸿门宴,但夏侯缪萦还是希望这奔驰的马车,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也好过继续待在这诡异的尴尬里,不温不火的沉默着。
好在,再远的路程,也总有尽头,往前走,总会到达。
宴客的地方在瑞萱亭。
铺地的青石板,延伸的极漫长,高大粗壮的朱红柱子耸立汉白玉石阶上,高檐斗角,雕梁画栋,檀香盈盈,仙乐飘渺,果然是宴客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