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平时,即使入夜,依旧可以听到同福客栈内不绝于耳的喧嚣之声,然而今日,一勾弯月照映下,客栈却静得出奇。夜风吹窗而入,几点烛火明明灭灭,映着客栈内,空荡荡地陡然生了凉意。
钟芙坐在椅上,微微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着襟前的衣服,即便这样也抵不住身上的寒意不禁打了个寒噤,愈发害怕,颤着声儿问,“人……人都哪儿去了?!”
伙计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攥着什么往衣服里塞了塞,走到钟芙面前笑着答道,“客官今儿这么早回来了,这不尹老太太过大寿,尹老爷在泗水河畔弄了大排场,大伙儿都跑去看了,不到结束估计看不到人儿。”
这时去外面安顿下人的贺云戟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瞧见钟芙害怕的模样不禁蹙了蹙眉头,她刚才那见鬼的样子差点将他也唬住,额头胀得都要炸了,伸手揉了揉眉心,心中略有些不喜她这般突然的疯癫,但理智告诉他还是得忍着。贺云戟上前一把坐在她的对面,握住了钟芙冰冷微颤着的手,对着被钟芙弄得有些莫名的伙计笑了笑,要了吃食。他二人中途离席这会儿还饿着,随后揽着钟芙上了楼。
伙计摸了摸兜里的铜板,虽然不多,聊胜于无嘛,喜笑颜开地去后厨那儿叫人做吃的去。隐在拐角处的人看着贺云戟二人入了天字一号房,眸中闪过不明情绪,然很快湮灭于无……
夜里,起了风,刮着窗子呼呼作响,坐在床上的钟芙就如同惊弓之鸟,眼中布满了血丝,情绪躁动的喊了一句,“谁?”
贺云戟顺着钟芙的视线看过去,不过是春天常有的风,刮了窗户,向一旁婢女努了努下巴。伺候钟芙的小婢女上前关了窗子,又照着主子的指示几处都点了灯,随后退了出去,末了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屋子里灯火通明,贺云戟倒了杯热茶递到她手里,见她脸色有稍许缓和,因着方才的惊吓,这会儿眸子里含了水儿地看着自己,禁不住地就有些心猿意马来。
“芙儿莫怕,这世上没有鬼,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钟芙捧着茶杯,眸底恢复了几许清明,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了神来,或者说是贺云戟一路来的安慰起了作用,之前的恐惧消除了些,也更依赖于贺云戟了,拉着他紧挨着坐着,把玩着他纤长的手指,闷着不出声儿。
脑海里浮起和这人第一次相见时候的情形,在他送姐姐回家那日之前,四喜酒楼里,她被人欺负说贱丫头,是他推开了欺负她的混小子,只是钟府再见却不记得了,一心想娶的是她姐姐。国公府的公子哥儿和宛城第一的美人儿,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像是上天定下的好姻缘,世人称颂。
而她不过一介庶出,出生的日子细算之下都能清楚,明面上没人说什么,暗地里却被嚼烂了舌根,她恨自己的出身,有那样一个姐姐在,她的存在就是个陪衬,喜欢的东西按照先来后到,都是姐姐的,喜欢的人为什么不是按着这顺序,多么庆幸……那个人死了,布局多年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钟家,贺云戟……都是自己的。
那人死去的真相会永远烂在她心里,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扯回了钟芙飘远的思绪,下意识地拽牢了贺云戟的手,后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应该是伙计送吃的来,我去开个门。”
钟芙缓缓松了手,目视着他起身去开门,风从敞开的门一下灌了进来,吹熄了几只烛火,屋子大半融进了黑暗里,清明的月光透着冷意洒了进来,将门口站着的男子手里拿着的物件,照的一清二楚。
玉兰簪浸润在月色中泛着微弱的莹光,钟芙一下愣住,惊恐再次染上眸子。贺云戟拧眉,朝门外探头焦急地看了看,见没有人的,视线回落在了簪子上。侧脸不自禁流露出的那一抹失落落入钟芙眼中,生生揪紧了今晚她那根薄弱紧绷的弦,蓦然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贺云戟,你念着一个死人的时候有考虑过我吗?”钟芙突然一字一顿的沉声问道,声音阴沉没有波动,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听起来,却好似地狱的冤魂一般,透着比这些毒蛇还要凶残的味道,钟芙其实已经极为害怕了,白玉兰钟宁生前喜欢的花,这么莫名出现实在诡异,可当她看着贺云戟念念不忘盯着簪子,钟芙就知道他的心思早就飞到另一个死去的人身上了,不甘与怨毒让她再也忍不住了,顾不上惊恐已然吼出。
贺云戟蓦然回头,看着钟芙惨白的脸上掺杂的异样神色,有些生寒。“芙儿,你在说什么?”
钟芙凝着他手里的玉兰簪,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意,幽幽道,“没什么,是我今儿个累了,想休息了,贺大哥请回罢。”
眼前的钟芙好像变了一人般,有些古怪,贺云戟还想说些什么,就叫她轻轻推出了房门,被关在了外头,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只得无奈地回了自己房间。甫一坐下,拿着玉兰簪子在烛火映照下碎裂的痕迹清晰可见,依稀……是他扔了的那支?
联想到钟芙今日的古怪,不由惊了一下,掂在手里的簪子突然变得有些沉甸甸的。
待贺云戟那屋子的动静匿了,一旁钟芙房间的门却是开了,脸色青白的钟芙站在门口,看着更似个鬼样,端着吃食上楼的伙计被生生吓了一跳,对上她的眸子愈发心慌,急急忙忙丢下吃食跑了下去。
钟芙扫了一眼被搁在桌上的吃食,从床边的包袱里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