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字定和,其人心机深沉,三步成策,用计诡谲,善运筹帷幄,不战而屈人之兵。少游历四方,自学成才,自荐于献王,以马岩坡不战降敌成名。事献王三年,又投十三皇子(后秦睿帝)。虽事二主,但帝登位,其人居功至上,封襄国公。后留一纸治国十策,再未涉政,隐身山林,行踪飘渺。
——《春秋纪事?襄国公》
“夫人,国公生前交待了些事情。”
郑莞从云袖的墓碑上回过神来,走向小屋的方向。
“国公说,他自作主张将郑老夫人的墓移去同郑老爷同葬了,希望您别介意。”
娘亲与爹爹合葬?早该这样了,是她疏忽了,她想都没想到的事情他竟然替她做了,心中一阵悸动,眼里竟然酸涩难忍。
“国公还说能得夫人倾心,此生无憾,只愿夫人今后莫伤心,莫负约。”
郑莞轻叹,云袖是断然不会说“莫负约”,他始终会相信着她不会负约,所以应该是这名老者为安慰她而说。
时隔多年,当年的少年郎不是已经入土,也已耄耋之年。
“谢谢你,云彬……”她淡淡道。
老者身体一惊,泪光盈眶,声音有些颤抖,“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他显然有些激动,连续又说了许多话,不过均是关于云袖所做,大概是觉得她会喜欢听这些。
她虽然恨云翔,当年也曾羡慕、嫉妒作为云翔儿子的云彬,但恨却与他无关。
“当年众王蠢蠢欲动之时,你亲投了祥王,却被祥王利用做了替死鬼而入狱,后有一日说是在狱中消失了,便再也没有出现了。鹤云山庄多亏了云袖暗中帮忙,才不致全庄坐连,不过山庄从此落败,我遣散了家仆。投了国公,也算略有功名。”
郑莞注意到他口中一直称云袖为国公,她不想知道那会是如何的事情令当年骄傲的公子在心中一直敬佩着一个人,但这种真挚的感情虽然替代了该有平辈的友谊。但同样珍贵无比。
“当年有个机缘,国公将苍雨楼、宏远门收为自己的势力,定国之时,才将它们的势力给瓦解,颜斌、李洪阳也是在此时从实了一些罪状。诛了九族。你若心中知晓这些事情,切莫怪国公……”
“凡事他都有分寸,我知道。”郑莞知道云彬是怕她知道后心有芥蒂,其实她不会,现在她所想唯只云袖的好。
郑莞收拾了云袖留下的东西,忽然觉得此地空荡荡的,大地母术之事放在心中,她也无心久留,微与云彬说了些话,便欲告知。
云彬听闻时微有离愁。但亦未问她去处,也不以言语留好。
这日清晨,趁着微亮的天空,她驾鹤而去。
少顷,屋门开了,云彬怔怔望着天际白鹤的方向,站了良久,直到山间小道的那一端出现一名锦衣的少年,喊道:“爷爷,爹爹和娘亲来接您了。”
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和温婉的少妇人走近。男子道:“父亲,国公爷走了,怎么也不通知我?”
云彬白了眼中年男子,没好气道:“通知你作甚。让我看你绷个脸难受啊?”
少年突然开心笑了起来,“国公爷爷常对玉衡说,等到了他要等的人才会离开,想必他已经等到了,是吧,爷爷?”
云彬爱怜地摸了措孙子的额际。宠溺道:“比你爹聪明,他走得也安心。”
“国公爷爷等的人长什么样?”玉衡好奇地问。
云彬似回想起什么,回首一看,堂上桌案的花瓶里还放着一幅画轴,“她忘了拿了。”
他急忙走过云,取出画轴,却见其内还有一张卷起的宣纸,徐徐张开,一名俊郎的青年躺在竹林下的摇椅上,正执书而眠,容貌、神态与云袖无二。
他笑了笑,将心放下,再展开画轴,画里是一个白纱覆面的女子,“就是她了。”
“这女子蒙着脸,又看不出模样。”云彬摇了摇头,转眼看向远处苍穹,低低呢喃,“只要认得这样的眼睛,但不会错了。”
郑莞驾鹤而去,随意翻看着记载秦朝历史的书籍,它还停留在秦睿帝登位的早年,想不到当年与云霜指婚的十三皇子,并与自己有过一面的那人,竟会在最后享受了那份无上的荣耀。
只是这一切,仅是遗留在了俗世的故事,与她不再相关。
待夕阳红时,她于荒漠中看见了通天的山峰——度厄山,“霍蓝珏……”她低低吟吟一遍,虽然随着霍青央与他一起相处十余年,但这个名字在口中唤出还是显得无比陌生,另外还有些酸楚,他为何会在此地?为何又成修士?难道他真的是在等鸳鸯?
轻叹了口气,甩开烦人的念想,低眉中,便看见秀秀坐横生于悬崖的树枝之上,小腿轻晃,显出无比的悠闲,但那水灵的目光中却有些暗淡,有些落寞。
秀秀看见她时,脸上欣然,喊道:“姑娘,尚不足七日,事都办好了?”
郑莞对秀秀有些好感,本想微笑以对,但心中沉重,却怎也笑不出来,只淡淡道:“我名为郑莞,叫名字即可,带我去见前辈吧。”
秀秀看着眼前这名女子,此刻她原本清亮的眸子里有浓浓化不开的悲伤,似筑起一个世界,一个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就论容貌,她不会比自己年老,但眉目间却有一股历经磨难的沧桑,像了活了许多年,看透了许多事情,令她的形象不自觉的高大、沉稳起来。而这样的人竟然流露出如此难以掩饰的悲伤,这令秀秀觉得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