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奶到屋外去的时候,张依曾不止一次偷偷的跑下床,用嘴在那唯一的一面镜子上哈一些热气,然后找一些干净布,细心的擦拭着,因为她在镜子里,他看到一个美丽的小女孩。看到的不是前世的那张又大又圆的馒头脸,也不是那双细小的高度近视眼,更不是无数次被人耻笑,甚至有人说她是猪八戒的妹妹的掀嘴唇。
在读高中和大学的时候,那些隐晦的嘲笑她的话语更是层出不穷,什么“猛一看不咋的,细一看还不如猛一看!”什么“长得丑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你不该出来吓人!”什么“你长得很有创意,活着需要勇气,失去了你,怎能衬托世界的美丽!”每当那个时候,她都万分伤心,真想找个地方撞死得了,免得每天都活在痛苦中,成为别人嘲笑的对象。于是她只有把心思全部用在学习上发奋读书,每次取得优异的成绩,才能令她孤寂的心灵有一丝安慰。
镜子里面的那个小小的人,是那么美丽。小小精致的鹅蛋脸,细细弯弯的柳叶眉,一双黑白分明大大的杏眼,里面那黑眼仁,就像两颗晶莹剔透的黑玛瑙。虽然经常在山里跟随父亲劳作,可一身雪白的肌肤,却完全和别的孩子粗造黧黑的皮肤不同,怎么也晒不黑。虽然才只有十一岁,可现在的个子却快要赶上前世的身高了,这是自己吗?
她那美丽的大眼睛中闪着不敢相信的光彩,心里高兴的都有点发狂,在前世做梦都想的改容换貌,没想到在这一世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当然这收获是有代价的,就是她的出身——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山村,里面住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山。
可是她觉得值得,从现在起,她是多么珍惜着第二次生命,因为她可以站到别人面前堂堂正正的做人,她要像一颗挺拔的大树,她要活出这一世的精彩,穷一点算什么,她要用自己的青春和热情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还有她的亲人们,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在这一刻,那早已熄灭的生命之火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
黄昏的时候,张依曾第一次走出那间小屋,来到了院子里,看了看在黄昏落日时的破旧小院,她倒没有觉得丑陋,相反在落日余辉的照应下,却觉得另有一番诗情画意。屋子外面的树木花草到处是一片清脆可爱,空气也很清新,鸟儿们正在唧唧喳喳的归巢,有几处炊烟正在不远处袅袅升起,山村中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张依曾感到新奇无比。
看着她不住四处张望好奇的眼神,奶奶大概是觉得这些天在屋里早憋闷坏了,山里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小小的年纪就在山上山下的乱跑,这十多天的工夫恐怕那心早想那离弦的箭,不知道分到那里去了,这回田野凉爽了些,也该出去走走了。倒是没有拦阻,只是叮嘱了几句,别多走路,小心头晕,累了就去屋里歇着等话,就赶忙的去猪圈忙活去了。
昨天夜里,那头老母猪刚生了一窝小猪,父亲已经在那忙活了一整夜,今天早上小妹张依然已经告诉她了,还说一共有七只白色的小猪,都是闭着眼睛的,可爱极了。当时她就想去看看,因为在模糊的记忆中,在她农村的奶奶家喂得都是大黑猪,浑身流着肮脏的黑水,张着嘴巴嗷嗷叫的时候,她都非常害怕,从心里觉得那是一个可怕的东西,虽然在吃肉的时候没有这种阴影,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把猪和可爱连在一起,因为那不是她小时候常看的动画片。
可奶奶就是不同意,说今天外面的风大,小心吹着感冒了。屋外的黄昏,太阳刚结束一天的蒸烤,带着恋恋不舍的心情下山了,空气里还有一丝丝燥热,可这时树间却不是吹来一阵凉爽的风,令人浑身上下很是舒服,她在凳子上坐了一会,慢慢地向院子东边走去。
挨着羊圈的地方搭着一个临时的棚子,奶奶和小妹正围着棚子向里张望,父亲和哥哥则在另一边的羊圈里,在清除着粪便,然后在上面洒上一层干净的土,再报进去几捆青草。一家人是那么和谐,好一副其乐融融的乡间美景,她不由的想起了辛弃疾的村居,“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瓮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其实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中,过惯了紧张备受压力的生活。谁从心中不向往一种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而这里的一切景物都是那么宁静而恬美,象一副优美的风景画,那灰暗的小屋、那破败的羊圈,那挺拔的大树,那刻满道道皱纹的历尽沧桑的脸,都是这幅画中浓重的一笔,她相信,在将来她会让这幅画更加艳丽,更加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