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在自己卧榻哭了一天一晚,待到第二日,有丫鬟在她耳畔悄声说:“昨晚大公子给周秀去旅馆送药了,说是跪了一天了,皮都跪破了,少奶奶你瞧这日头,都那么晚了,还没回来。”
心里“咯噔”一下,却是心凉剔透。
脑里忽而清明了许多,他终是认真的了,魔怔了,她是阻不了的。
最后她让人请了周式映来,只一个要求:“不可在外夜宿,以后入了门住在大宅里。”
在她的管辖下,至少不是在眼皮子外头,也可安心。
他淡淡笑了,俊容仿佛笃定,他知她不会不答应,因他从小了解她,更明白,她爱他。
这就是爱,就是威胁,就是依仗。
周式映入门的头三天,他没有去她房里,独在李碧城的房里呆了三个晚上,这一晾,晾出了意思,大宅里的人都明白,大少奶奶的位子没有变,亦不可能变。如果你问一个男人心里可以装下多少人,那么可以说,他想要装多少,便有多少。但是如果你问没有偏重吗,那是不可能的。但又何其可笑,这一生,她做足了这个位子,她永生都会死在这个位子上,她明白,他爱她,也爱周式映,因这两面都不冲突,因这两种情感是不同的,对她,他是依赖,是习惯,是根深蒂固的爱,而对周式映是喜爱,是出于觉得相逢恨晚的喜爱,他若是想娶,便是可以娶的,法律还没有规定,女子还未觉醒,男子还不满足。
无人不拍手叫好,她挽回了丈夫,她再一次奠定了她不能动摇的大少奶奶的地位,她将他们控制在眼下,她不用担心时常见不到丈夫,因为他的新欢就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卧榻间,耳鬓厮磨间,他叹息轻吻着她的秀发,道:“碧城,你是最好的夫人。”
忽然,话落,她的泪夺眶而出,哭得像个泪人。
不知为何,她哭得很伤心,他错愕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抚,她哭得更伤心,哭完了连她都不知自己在哭什么,在哀悼什么,这一番错乱的情绪,让他紧张地陪了她好几天,直到周式映不小心在百货公司里高跟鞋崴了脚方结束。
也许是上天见怜她再不想过这样刺眼沉重的日子,她亦是平生第一次赌气,在出国赴洋这一事上,她说:“我去吧。”
她分明瞧见周式映瞪目,刹那又变得惊喜的眼神。
那晚,他留在她的房里,踱步不停,紧绷着脸:“别去了。”
“难道你舍得式映去?”她反问了一句,心里忐忑地期待他的回应,即使,她知他做不到下决断,不然当时他不会让她们自己自愿选择。
“我会去接你的,碧城,我一定会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在法兰西生活。”他说的情深意切,紧绷严肃的脸庞那么的不舍,她不想去追究,到底是他爱自己多一些,还是爱周式映多一些。
从小到大,她的世界只有他,而他没有排斥过他们既定的婚姻,他们一直琴瑟和鸣,恩爱甚笃,她没有受过新式教育,没到一定要一夫一妻的地步,她只是盼望,将来他能永远记住,她爱他的样子,而不是她嫉妒、愤怒、痛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