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慎来到屋中,就见齐老夫人身上穿着诰命的衣服,头发却是散开了,三个模样周正的丫头围在齐老夫人身边,一个按头,一个揉肩,一个捶腿。
柳默慎走过来,礼道:“祖母,身子可还好?好容易回家了,怎么不歇歇?对孙女有什么吩咐,叫嬷嬷来传一声就好了。”
齐老夫人年迈的脸上少了些前几日刚回家时候的精气神。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连着遇上了这样多的事情,精神和体力都有些吃不消了。
她疲惫地睁开眼睛,带着倦意的眼睛在看见柳默慎的一刻,带了些微慈爱:“我还好。唉,我和何嬷嬷都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年纪虽然大了,倒是比其他的命妇能熬些。”
柳默慎听见这话,就知何嬷嬷现在也还好,就安心了很多,便笑着坐到了榻边。
齐老夫人对着那几个丫头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待丫头们都退了下去,齐老夫人则坐了起来,握着柳默慎的手道:“我听田嬷嬷和我说了,你……做得很好。”声音有些沙哑,不过中气依旧十足。
齐老夫人的手比之平常的贵妇人要粗糙很多,如今握着柳默慎的手轻轻拍着,倒有些疼。不过柳默慎也握着齐老夫人的手,笑道:“祖母过誉了。祖母歇息一下吧,起码还要在宫中再守两天呢。”
齐老夫人拍了拍柳默慎的手,叹道:“谁也不知道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也是有了春秋的人,和皇后又一起这么多年……”
齐老夫人为过将,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所以以前不管在军中还是在家里。都甚少提宫中的时候。不过许是人上了年纪,总喜欢说说过去,加之这几天事情太多,她总想着找人说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方才听了田嬷嬷对她说的家事后,齐老夫人就觉得,她应该和柳默慎说说这些事情。
齐老夫人说话的声调比一般高些。如今因着沙哑和疲倦而轻柔了些:“皇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坚强的。虽然话不多,但总能说到点子上。只是后来因为太子的事情,好好的孩子。还没会说话就成了残疾,做母亲的怎能不怨?偏偏前头两个皇子年纪大了,昭王更是骁勇之辈……”
“唉,皇后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但保养的一直不错……十五那天上午,还和我好好地说话。精神也好好的,谁知晚上就……太子在灵前哭晕了好多次,也是命数。”
“倒是邢美人,父母早亡。自幼在成王府家中养着的,年轻面薄,平日很少说话。不言不语的,可要紧的时候。却很刚强……公然又一个丛太妃的品格。”
柳默慎略微愣怔了一下,这才知道这个邢美人,原来来头如此不一般。
而且“丛太妃的品格”……
齐老夫人却似没有注意柳默慎的表情一样,只是继续道:“这次邢美人封了贤妃,一下子就压过了淑、贤二妃。贤妃只有一个公主倒还好些,可是淑妃是昭王的生母……我听内侍说,淑妃这几天和皇帝就与闹了两次。若是平时,皇帝也就罢了,不过这次,皇帝却着身边的首领内监,去斥责了淑妃……说到底,皇帝还是看重皇后的。”
齐老夫人陷在回忆之中,和柳默慎说了很多章皇后的事情。
柳默慎也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细细地给她说章皇后的事情。
听到后来,莫说齐老夫人,就连性子有些冷清的柳默慎,都有些想要哭了。
一代皇后的路,就这样结束了。
伺候在一边的田嬷嬷见状,忙过来劝道:“老夫人,您还是歇一会儿吧。”
柳默慎也安慰她道:“祖母也莫要太伤心了,您还是先歇下吧。”
齐老夫人却摇摇头:“不睡了,等会儿还要再去宫中……我回家里,也是怕家中只有你们几个女孩子,遇到这事儿心中慌,就特意与陛下告了罪,才回来的。”
说着,齐老夫人又拍了拍柳默慎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这几天在宫中,家里的事情,你也要多多照料着。”
柳默慎看着齐老夫人的样子,也不忍心多说什么,便笑道:“祖母放心,家中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齐老夫人得了她这句话,这才安心了些,又叮嘱了她几句,才示意她退下去。
等到柳默慎走后,齐老夫人才叹着气问田嬷嬷:“你比我会看人,你觉得这二姑娘怎么样?”
田嬷嬷想了想,道:“是个胆大能成事儿的,就可惜……是个姑娘家。”
齐老夫人笑道:“我那时候不也是姑娘家?哪里比男子差了?”说着,她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一到“家务事”上,就立刻昏了头的儿子柳恒同,更是深深感慨了一句,“如果恒同有她一半的心思,我也能放心去了,如今……且看吧。”
田嬷嬷听着齐老夫人这句话不太吉祥,忙笑道:“老夫人放心去哪儿?这家里还得您支应呢。”
齐老夫人却不再说话,只是失神一般看着窗外。
田嬷嬷看着齐老夫人的样子,总觉得齐老夫人心中藏了些不能说出口的话,却也不敢问,只得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齐老夫人沉默了许久,才道:“你知道那个邢美人,是什么人吗?”
田嬷嬷愣了愣,问道:“老奴不知。”
齐老夫人觉得有些头疼,她支着额头道:“太子是怎样摔伤的,你还记得吗?”
田嬷嬷惊了一跳,齐老夫人一直对这事儿讳莫如深,就是对她也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