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慎确实从内心深处笑出来了。
这才是二娘能想出来的主意。
柳默慎印象里,她那二娘于她绝对不是好人,却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将她与姐姐逼到那步田地,却还能有个贤良的好名声。
可是今天再看如此情景,柳默慎又觉得二娘……也是个蠢人。
只不过,柳默慎更多的,却不是在笑二娘,而是在笑车外的乔扬。
身边跟了那样一个天魔星,竟然还浑然不觉,还敢到处跋扈,也是个无知者无畏的。
她并不知道乔扬是谁,只是敢如此行事的,家事必然不俗。
可惜,再不俗的家事,如今看,怕也是护不住她了。
不过那个车夫倒是……柳默慎听见了那车夫为了护她而被人打了,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也对他的身份产生了的怀疑。
二娘的人哪里会管她的死活?
想着,柳默慎打定了主意,要给那乔扬一些教训。
但这一幕看在那嬷嬷的眼中,就大为不同了。
本来在马车被拦住的时候,她只觉得柳默慎是打算利用她的名头行什么阴私之事。
诸如哪个书生故意撞着谁家小姐,逼得人家不得不将女儿嫁过去;或哪个姑娘青天白日就往某个公子怀中撞,哭着闹着要嫁过去的事情,她这大半生见过太多了,连个新鲜的感觉都没有了。
若当真对人有意,又怎么会用这种手段取巧?害己不说,还连累了家族,坏了别人的名声。
她这一生光明磊落,最看不得抱着这种念头的人。
可是,在乔扬叫破了柳默慎身份的那一刻,嬷嬷却知道事情并非她想的那般了。
在她看来,柳默慎那一笑,满满的都是无奈。
忠勇公府家有一个“克母的扫把星”的事儿,她也略有耳闻,只是以这个嬷嬷的脾气,对这种事情也一直是嗤之以鼻。
如此愚言,那村妇村夫信也就罢了,偏偏忠勇公柳恒同也这样信,简直可笑。
而今天看见柳默慎,柔柔弱弱的,待人倒是不错,哪里像是扫把星?
再想想忠勇公柳恒同做出的那些荒唐事儿,这个嬷嬷觉得自己早就看清了真相。
说穿了,都是些后宅争斗的把戏罢了,却坏了一个小姑娘名声。
而这位柳二小姐,只怕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如此害她,所以才会借了她的名头,来为自己挡挡这一劫。
嬷嬷心中,倒是起了年轻时候的豪情。
她最看不得这样的事情,那何不如现在再肆意一番,也让那些宵小知道,这世间,还是有公理的。
是以冷不防的,那老嬷嬷突然出声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镇边侯府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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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平和稳重,又带着些许威严。
嬷嬷说罢,掀开帘子,缓缓下了马车。
柳默慎正要取幂离的手停住,万没想到这个嬷嬷会突然出头。
乔扬与丛晰也俱是一愣,尤其是乔扬,那已经摸到了帘子的手,只是悬在半空,再不敢有动作。
只见那嬷嬷下了车,神色肃穆,眼神里带着久经世事的老人方有的洞悉一切的沉着。
那车夫并不知道这个老嬷嬷是谁,可是见她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能让乔扬住手,就知道她来历不凡,便连忙将她搀下车。
只见那嬷嬷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轻轻理了理衣裳和发髻,便恭恭敬敬地对着两人行了半礼,已满是皱纹的面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个少年郎,道:“老奴年纪大了,马车颠簸,未免精神不济,方才睡了过去,未能及时见礼,还望二位公子莫要责怪。”
乔扬此时的手还抬在半空,而他此时的心情,只能用“乱如麻”来形容。
何嬷嬷怎么可能在这驾马车里?怎么可能?
丛晰最先回过神来,连忙小小退了一步,躲在乔扬后面,对着何嬷嬷胡乱回了个礼,见乔扬还是愣着,便轻轻一拉他的衣角。
乔扬这才回过神儿来,连忙回了个全礼,敬道:“原来是何嬷嬷,是晚辈失礼了。”
何嬷嬷也不客气,直着腰板受了乔扬的全礼。
如今这情景,莫说是乔扬来给她行礼,此时就是镇边侯爷骑着战马、穿着盔甲在这儿,也得下马卸甲给何嬷嬷行礼。
作为清平帝一出生便服侍清平帝;在孝贤皇后、清平帝、已故的长敬王与淑长公主年少被幽禁的岁月里,拼死回护过他们;终身未嫁,被孝贤皇后认作妹妹,被清平帝与淑长公主敬为姨母;被清平帝赐府邸的传奇存在,乔扬与丛晰莫说是行礼,就是何嬷嬷立时让他们跪下拜四拜,也不算逾矩。
见乔扬态度软了下来,何嬷嬷眼皮也不眨,只是淡淡地说:“乔小公子既然定要掀帘子看看老奴,如今老奴也下了车,小公子可还要看?”
乔扬此时早就吓得魂飞蛋散了,哪里还敢说一个“是”字?立刻道:“不敢,不敢!”
何嬷嬷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乔扬,问:“那老奴可以走了?”
乔扬立刻让到路边,恭敬道:“嬷嬷先请。”
何嬷嬷却不急着上车,只是拉起那个车夫,看着他脸上的鞭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忠心的。”
车夫傻了眼。
这个衣着朴素的,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的老嬷嬷,竟然就是何嬷嬷?
车内,柳默慎呆呆地收回了手。
她终于知道内侍卫陶归到无相庵是为了谁了。
也终于知道了道清幕后的黑手所指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