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城内的人心惶惶,倒是城外的柳默慎,每天闲适得很。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好动的人,现在离开了京城,就是每天待在客栈里,不是呆,就是以手指点着茶水,在桌上画着。
玉俏也好静,就每天守在房间里,将那针线拿出来做了。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了两天,她们终于再次等到了招金。
正在桌子上画着的柳默慎一看招金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成了,心头也是一松,以帕子拂去桌上的水渍,笑问:“她出来了?”
招金用力点着头,笑道:“嗯,昨天去了乐家,今天就传出消息,要到无相庵去。”
柳默慎听说,倒有了一阵子恍惚。
又是无相庵。
也好,她前世今生,所有的变化,都是自无相庵起的,若真能在无相庵终,也是好事。
招金虽然表情喜悦,但还是有所担忧,便问:“二小姐,她这次到无相庵,真的是为和那人见面吗?我记得忠勇公夫人此时就在无相庵中,许她只是来看母亲呢?”
柳默慎想了想,道:“三妹妹可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
若柳默曲只是为了见乐氏,只怕早就见了,不可能等到今天,才突然要上无相庵去。或许,在柳默曲的心目中,自己的母亲既然是柳家家母,就不应当住在无相庵里。
她若是去无相庵见母亲,就是输给了自己。
这样执着的心情,招金自然理解不能,想了半天,也只能挠挠头。疑惑道:“这……怎么就成认输了?”
柳默慎淡然一笑,并不回答,只是道:“我那妹妹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娃子,倒是那个廖先生,若不小心,你家少爷这么多天的谋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招金连忙点点头。道:“嗯。我家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柳默慎并不担心丛晰做事情,就笑道:“还有,你如今出城了。那两个丫头现在在哪儿?”
招金笑道:“两个姐姐好得很,这两天我带着她们在京城里转了好久呢。两个姐姐都是喜欢玩闹的,倒是很开心,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做大事儿呢。”
柳默慎噗嗤一笑。道:“是了,我这两个丫头。都是实心眼的人,倒是劳烦你了,替我护着她们。”
招金面上一红,也不知道处于什么想法。瞥了玉俏一眼,嘟囔了一句,道:“二小姐身边的姐姐们。都是很好的人。”
柳默慎笑道:“青虹可比你小,叫姐姐。你就吃亏了。”
招金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听见柳默慎这么说,也就是又看了玉俏一眼,便将脸转到了一边。
这次,就连柳默慎这样于这种事情上不上心的人,也看出了招金的奇怪之处,就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招金,又看了看玉俏。
不过,玉俏年纪虽然大些,但也只是一个深闺小姐身边的丫鬟,心思也是纯真的,怎么可能知道招金的心事,只是一脸懵懂地听着他们说话而已。
柳默慎于这些事情上也不很通,只是觉得奇怪,却也不好问,便丢开这件事情,道:“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无相庵吧。”
正想着自己心事的招金刚答应了个“是”,突然又住了口。
他只是来告诉柳默慎一声的,可没想到柳默慎也要去无相庵,便连忙改口阻止道:“二姑娘,今晚庵中不一定会生怎么样的事情,姑娘还是莫要去了。”
柳默慎却笑着摇摇头,道:“不行,我得去,不但要去,还得在你们抓到那廖先生之前,先抓住我那好妹妹。”
招金糊涂了,柳默慎这是……要救柳默曲的意思吗?
柳默慎见招金如此表情,知道他心头的疑惑,只得叹气道:“祖母在家中,我姐姐尚未出阁……我可不能让她真的撞在营卫的手中,那样……柳家满门,就真的救不了了。”
招金恍然大悟。
是呀,世间人家,大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如忠勇公这样的人家,荣时未必大家都荣,但损的时候,定然是都损的。私通北疆、密谋造反这样的罪名,柳家背不起。
尤其是现在忠勇公就在北疆,有心人稍微一撺掇,那柳家在京城之中的妇孺,就没有了活路——即使有齐老夫人在,也挡不住铁证如山四个字。
而且,一旦柳家真的出了事,少爷肯定不高兴,他也……
招金第三次看了玉俏一眼,也不会高兴。
想及此,他立刻起身,笑道:“那我现在就送姑娘入庵?”
柳默慎点点头,笑道:“嗯,只是还要小心,免得被人看见了。”
招金笑道:“我晓得。”
柳默曲一到了无相庵之中,就立刻就去了那乐氏的禅房,母子二人相见,顿时抱头痛哭。
道之师父盘膝坐在柳默慎之前,回忆着刚才那一幕,叹气道:“也是可怜人……”
她是出家之人,有慈悲心肠,当然看不得那样的场景。
柳默慎在桌上画着的指尖顿了顿,笑道:“是呀,也是可怜人。”却是个差点儿将其他人都陷入可怜境地的“可怜人”。
只是这句话,柳默慎没有说出口罢了。
道之师父见柳默慎不欲多说话的模样,便也不说话,只是拨弄着念珠,低声念着经文。
时间慢慢流逝着,眼瞅着夕阳留下,明月渐升。
柳默慎就这样在桌上画了许久,直到此时,才嫣然一笑,轻声道:“成了。”
正默念经文的道之师父听说,连忙问:“姑娘说什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