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想不通的事情,柳默慎从来不纠结,所以她干脆地摇摇头,笑道:“想不到,我那父亲虽然于齐家无能,但是就我知道的,他在政事上还算中正,又是陛下纯臣。所以再能有什么仇人,我就不知道了。”
丛晰摆了摆竖着的那根手指,笑道:“唉,姑娘心思这样细腻的人,怎么倒在这个事情上钻了牛角尖?姑娘莫要只限于一地之想。”
柳默慎听到丛晰这句话,只是略一思索,不由“啊”了一声。
丛晰知道她定然是想到了,这才放下手,笑道:“柳家的这个仇人可谓世仇,代代相传,如今人既然要乱你天下,自然要连你的臂膀一起除了。”
柳家世代的仇人,自然就是北疆了。
尤其是自北疆的老逐日王在世起,雍朝与北疆的摩擦,就没有停止过。
待到现在的逐日王上位之后,这摩擦,就更厉害了。
若那人真的是北疆派来的细作,这所有的事情,也都说得通了。
柳默慎想着,问道:“丛大人是怎么知道那人是北疆细作的?”
丛晰笑道:“这还要多谢姑娘让我跟着陶行。”他坐得有些累了,便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道,“营卫跟着陶行的时候,发现不单单我们,还有两个人也一直跟着陶行。再一查,发现那两个人是北疆来的商客。而查访那神秘人的营卫也说,这两个人他们在以为那神秘人会出现的地方出现过三次,所以我估计着,那人一定和北疆有关系。”
柳默慎眉头微微皱着,低下头。喃喃道:“真难为逐日王了,找了这样一个人。”
说罢,就要伸手,去拿自己眼前的杯子。
却被丛晰抢先将那个杯子拿到了眼前。
柳默慎愣了一下,抬眼看着他。
就见丛晰将那杯茶水倒到了空杯子之中,又拿起温在一旁红泥小炉上的茶壶,重新倒了一杯。这才将杯子还给了柳默慎。口中笑道:“是呀,幸亏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柳默慎端起丛晰递过来的杯子。带着温度的热茶,倒是驱走了这雅间里的冷气。
她浅浅地抿了一口。笑道:“若大人肯帮我一个忙,我倒是有办法挖出这个人。”
丛晰听说,笑道:“姑娘请说。”
柳默慎道:“大人想个办法,让邢贵妃见我一见吧。”
丛晰一愣。反问:“姑娘见邢贵妃做什么?”
柳默慎笑道:“那人的做法,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谁心中有恨、有怨,他就去接近谁,等把别人心目中的恨和怨勾了起来,再许人以复仇之诺。自然就能让人为他做事情了。而邢贵妃的身世那样不一般,所以……我觉得邢贵妃想必也和那人接触过。”
丛晰初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可是再想想,却又疑惑地问:“话虽如此……但……令妹心中到底有什么仇恨?”
而还剩下半句唐突的话。丛晰却没有出口:依着他对柳家那些深宅之事的调查,恐怕柳默敬和柳默慎才应该是心有怨恨的人吧?
那人若真是如此行事,来骗柳默敬或者柳默慎,岂不是更方便?
柳默慎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她不是那神秘人,并不知道他究竟为何如此打算;同样,她也不是柳默曲,自然不知道柳默曲心中的怨恨是什么。
是以,只能笑道:“许是那人以为,这样做更能搅乱柳家吧。而且人终归是不同的,外人看着稀松平常的事情,可能在我那三妹妹心目中,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吧。不过她的想法,与我无关。”
柳默慎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态度温和,没有半点儿讥讽的意思。
她只是站在旁观的角度,说一件很蠢的事情;却并不是在评论一个屡次想要加害她的人所做的蠢事。
丛晰侧身看着她,看得有些呆了。
柳默慎却被丛晰看得有些莫名,笑问:“丛大人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
丛晰侧着头,问了一句:“姑娘……不讨厌你那三妹妹?”
柳默慎一笑,道:“讨厌呀,不但她,四妹妹,故去的曾祖母,父亲,二娘,我都讨厌。”
她想了想,思绪不知为何,又回到了前世初逃的时候。
她喃喃道:“甚至……不瞒大人说,我连母亲都讨厌,怨恨她为什么生下我便辞世了,难道真是我克死她的不成?也讨厌过祖母,怨恨她为什么定要和长公主去佛堂,难道也是我克走的?还讨厌过姐姐,觉得她护不了我。哦对了,我还讨厌过大人,总觉得大人身为营卫,为什么不能早些发现那些苗头,阻止一些事情;我还讨厌皇帝,都是他闹得继承不清,才会惹出这样多的事情。”
坦坦荡荡的语气,让丛晰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他甚至忘记了阻止柳默慎最后那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柳默慎看着茶杯中清澈的茶水。
这些她那时候的心境。前世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讨厌几乎所有的人怨恨周围的人强加于她的痛苦和不幸,怨恨别人不肯给她活的机会,怨恨别人连她“死后“那点子虚妄的名声都要夺去。
若不是前世她踏遍雍朝山水,看遍世间百态,恐怕这种执念会跟着她一辈子。
想着,柳默慎缓缓道:“可是后来,我想通了,我不但讨厌他们,我还讨厌我自己。”说着,柳默慎掩嘴一笑,道,“人在倒霉的时候,总希望有人能来帮自己。一旦等不到,自然就会不高兴……我没那么好运,从来没有人帮我,就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