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红豆生南国
“唉!我们公子啊这些日子可难熬得紧,自欧阳公子嫁了人,便很少来我们店里坐,公子没事就长吁短叹,整夜都睡不踏实,翻来覆去的好是寂寞!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把我往门外推,生生怕我看见!”绯云抱着个青瓷罐子,一口一口的咬着佛手酥,说的动情,时不时还唉声叹气。
一旁竹椅上坐的老妇人如雪的银发上簪一支碧钗,翠色的孺衣上系着绿丝,慈和一笑道:“你家公子想必也有烦心事吧,人生在世哪里会有如意二字!”轻轻捋着绯云的头发,一点点的往下梳理,“还是我们绯云好,无忧无虑的!”
翠竹居的主人碧痕婆婆可算是仙临城里有名的人物,虽然双目早盲,可手下的竹艺却是闻名遐迩,与鬼林仙草、雪山碧玉并为临仙城三宝,就连雍庆国的皇室都抢着要!真可谓一竹千金!她孤老一生,也没有什么亲戚,终日与一只叫阿霞的猫相伴倒也清静,只可惜了那万贯的家财后继无人。城里几家大户人都削尖了脑袋想把孩子过继给她,她都是一笑却之,唯独偏偏喜欢烟笼巷的小丫头,没事儿便与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讲讲城里的趣事。云锦天自然偷着乐,心想到手的肥肉怎么能拱手给人,千方百计把她往翠竹居推,每每想起那万贯家财便不由长吁短叹起来,忍不住笑的夜不能寐!
绯云吃够了佛手酥,拍拍衣服上的碎渣子,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围,“婆婆,今天怎么没见阿霞?”
“想必又去外面串巷子了,人的李老头儿了!”碧痕婆婆拄着潇湘斑竹做的拐棍儿,弓着腰摸了摸门廊外面晒得竹板,幽幽叹口气,又转身回屋去了。
“爱妻黎氏之位……挚友黎氏之位……原来婆婆姓黎?”嘬着小手指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竹椅上的银发老妪,双眸中不见光彩,灰蒙蒙的一片。
“婆婆这木板子是做啥使的?什么爱妻,挚友……”
碧痕婆婆回过头,心弦微微的一跳,一辈子了,多想听别人叫自己一声黎夫人,可偏偏厚不下脸皮。她不姓黎,那人姓黎,一辈子写不出的心思,临了想厚颜无耻一回,可笔头刚落却又止住。与他不过一面之缘,甚至连脸都没曾见过,大抵他只说过一句话:“那好,我就答应公子了!”一生所求,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奈何这相思病像南国的红豆,扎在心底生了根儿,好似冥冥之中有人在说只要等着,他便会回来,在那云霞漫天的时候娶自己过门!可是从韶华刹那等到了人老珠黄,从风韵盛浓等到了日薄西山。她依旧一人等着,与阿霞守着一个莫须有的誓约。
碧痕婆婆别过头,用潇湘斑竹的拐棍儿撑起身子,对着身后的土地爷拜了又拜,嘴上道:“肉身总是还归位尘土,魂灵也会随风去镜缘台,舍弃一生烦忧喜乐。 剩下在人间的唯有一个牌位,婆婆就是想留个牌位!可是啊,怎么也写不对……”摸着檀香佛珠,她心底隐隐有些痛楚,深深拜了三拜,从贴身的地方摸出一封信笺,递给绯云。可刚离手却又忍不住收了回来,苦笑一声道:“唉,还是不麻烦云公子了!”
绯云眨巴着眼睛心里多少有些奇异,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全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看见云锦天那样咋呼的表情,她还是忍不住安慰道:“公子,不过是一封信笺罢了……”
云锦天瞪圆了眸子恨不得捏死眼前的小人儿,在他眼里那哪里是信笺那么简单,兴许是亿万家财也说不定!青色的鹤氅一挥而起,气的坐在软榻之上,看着床旁的七宝灯,一层一层镂空的金托上烛火摇曳,倒映在碧翠的眸子中泛起涟漪。
“那个公子……香凝姐姐早上说,明天是观自在菩萨寿辰,问你要不要施粥?”所谓施粥不过是城里商户凑钱给乞丐施舍米粮衣物,每一年都是碧痕婆婆主持,狐狸抠门的紧,自然一次也没去过。
“哼……与以往一样,不……”忽然眸子一挑,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不是!你即刻去找欧阳白,说今年施粥我挑头,让他多跟他爹说说话!”
“啊?”绯云满是惊疑,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阔绰?忽然明净眼里多了一丝叹息,“为了和少城主说句话竟然不惜做赔本生意!”绯云心中感慨,赶紧就往欧阳白家赶。
“大半夜的绯云去哪啊?”门外走进一个端庄少妇,布衣荆钗却遮挡不住那股优雅气质。香凝每日收拾完仙草楼的生意,便会到锁春坊给大老板报账,顺便闲谈几句。云锦天倒也习惯了,每日与他说些方外的事情,多少能解解闷。打了哈气,慵懒的瞥一眼香凝,侧卧在软榻上,答道:“是做一笔大生意!”
“啊?大生意?”她自然不知道这狐狸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嘴上道:“今天仙草楼的生意倒是不错,来了几个阔绰的官差!赚了不少!”
“嗯?”一听到阔绰二字,狐狸碧翠的眸子险些射出金光,但凡来仙临城仙草楼喝茶打尖的不是游走四方的夜叉,就是追捕游魂的无常,多少有些背景,财路自然也多一些!
“是昆仑哪一天的夜叉还是鬼界哪一渊的无常?”
“还用问,自然是昆仑清霄天的夜叉啦!鬼界那帮穷鬼不赊账已经南无阿弥陀佛啦,还指望他们?”自从嫁了人,香凝那大家闺秀的贤淑没见多少,反倒是多了一股剽悍,想必是被那只闷罐子磨得。
“没说住几日?做些什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