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丽娜等到后半夜,终于不耐烦地睡去,可睡得并不沉,没几个小时她就醒过来了。
然而,仍然没有客人来访的迹象。
安吉丽娜忍不住到关俘虏的房间里,踹了踹关着中年男子的笼子。她也在这种笼子里蹲过好几天,知道这是多么不舒服的一种感觉,所以并没有太用力。
“喂,你的同伴还准备来救你吗?”安吉丽娜问道。
“……我不知道,但会的可能性更高。”中年男子已经从最初的愤怒中平静下来,似乎还倚在栏杆上睡了一觉,他擦了擦沾了灰的眼镜,把它架回鼻梁上。
他犹豫地停顿了一会儿,才不很确定地说:“费尔南德斯先生并不是个丧失良心的人……至少和海盗相比的话。”
“只有事实才有资格说明这一点。”安吉丽娜从他摇摆的语气中已经听出了额外的意思,便不以为意地耸肩,“我可以再等等,不过不会太久。你明白的,我们可不会把宝贵的食物分给俘虏。”
安吉丽娜半真半假的威胁令被关押着的中年男人不自在地挪了挪略显厚重的身体。
事实证明,对于“费尔南德斯先生”,接触过的人比没接触过的更了解。
直到午后,一天中最热烈的下午两点的阳光打在海盗船干燥的甲板上,将上面躺着的露着肚子午睡的海盗们就衬得像是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干。一位身材修长的、同样处于中年的男性带着几十个虎视眈眈的水手,一步一步走上了新生号。
安吉丽娜很快接到报告,她让船员将那个男人单独带到临时充当谈判室的房间,然后故意迟了二十分钟,才悠哉地进入房间。一进去,安吉丽娜就轻蔑而随意地冲男人扬了扬眉毛。
“你就是费尔南德斯?”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皱起眉头,对安吉丽娜放肆的口吻表现出明显的不满。
于是安吉丽娜更加放纵地打量他。应该是费尔南德斯的人有一个橄榄一般椭圆形的长脑袋,眼睛看得出来曾经很深邃,可在岁月刻下的皱纹包围中,光芒变得暗淡而精明,他的鼻子和嘴巴之间挂着两撇翘翘的黑胡子。尽管他好像穿着和海盗一般破烂邋遢的衣服,可裤脚下露出的一双上了油的皮鞋依旧出卖了他。
……不好对付。
这是安吉丽娜的第一印象。
“马丁内斯……夫人,”男人高傲地抬着的脑袋上流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像是忽然闻到什么特殊的臭味,“算了,我知道你清楚有关宝藏的事,如果你还有一丝明智的话,就应该知道把一切都说出来更好。”
安吉丽娜翻了个白眼,纠正道:“我还没有结婚。你需要请人来教导你最基本的常识吗,军官先生?”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吉丽娜的裤管里还塞着枪,她相当有恃无恐。
费尔南德斯在安吉丽娜说出“军官”两个字时眼神微微一变,安吉丽娜却安下了心。
她之前还在怀疑这个专程在岛上等她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既然就是军官,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显然,她和尤利塞斯编造的关于藏宝图的谎言奏了效,对方竟然真的对自己手上的信息产生了怀疑!鱼已经游进陷阱,是收网的时候了!
安吉丽娜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不让激动太过明显地浮现在脸上。现在她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好运,还有尤利塞斯的预见能力了。
安吉丽娜微笑着道:“抱歉,先生,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藏宝图?”
“和我装傻是没有用的,马丁内斯……女士。”费尔南德斯的表情又是难掩厌恶地一皱,“我知道你的船在直布罗陀海峡出口前的荒岛停留了,你为什么去那里?又是怎么去那里的?你在那儿找到了什么?”
“是你们无缘无故地首先攻击我们的船只……好吧,我们是海盗,可我是西班牙人,我愿意对上帝发誓我从来没有打劫过西班牙的任何一条船只。”安吉丽娜装作十分无奈地摊开手,“我们险些被你们击沉了!为了休整只好去最近的陆地,否则在到这儿前就得死,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费尔南德斯显然不相信她的胡说八道,说:“在没有指示图的情况下,你们怎么可能绕过所有漩涡找到那种还没有芝麻大的小岛?而你们现在又出现在了这儿!女士,我建议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你正在作对的人,可是西班牙最精锐的皇家海军!”
“真巧,你正在作对的也是整个海洋上最精锐的传奇海盗。”安吉丽娜的回答毫不客气,带着寸步不让的自负,“费尔南德斯先生,我不清楚你的军衔有多高,可这吓不到我。这里是海盗的地盘,不守规矩的人,哪怕是国王,也占不到便宜。要是你想从我嘴里弄出什么来的话……就得按我们的套路来。”
安吉丽娜和费尔南德斯之间暂时谁也说服不了谁,安吉丽娜本来也没指望这会是一场一边倒的胜利。从目前试探的结果来看,费尔南德斯暂且没有和她拼命的意思……这是理所当然的,海盗城市是默认禁止大规模暴力的地方,在酒馆里发生点小冲突不是问题,可两艘船或是几个船队阵营之间的矛盾不允许带到岛上。
两人的交谈不欢而散,费尔南德斯怒气匆匆地离去。
安吉丽娜从房间里出来时,发现双方的水手已经僵持了好一会儿,尽管还未有人动手,可气氛却绷得紧紧的。
目送费尔南德斯的队伍消失在沙滩后,安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