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阴沉沉的黄昏,即将被压入地平线的太阳的光线再也无法穿透乌云,黑灰色翻滚着的海水吞吐着泛花的白沫,夹杂着咸潮气味的海风一阵阵地追打着散乱的白鸥,逼它们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尖鸣。
杰克是一个老水手,他在索尔号上已经工作了二十年了,今天凑巧又轮到他在甲板上值班。这并不是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凭老杰克的经验,只需轻轻一嗅,就能闻到今天潮湿的风里带着一股可怕的不平静。
在距离这里几百千米的海面恐怕掀起了数十米高的巨浪。
是海啸,它会摧毁村庄、毁坏农田,像大象踩死蚂蚁一般轻易地杀害人类。
但老杰克并不害怕,他能感觉到海啸的目标并不是这里,那道杀伤性武器正以每小时几百公里的速度扑向另一边的陆地,西班牙倒了大霉,那群只会数珠宝的皇室恐怕得为它头疼很长一段时间。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上岸了,陆上的一切与他无关。他们整艘船都得感谢这道巨浪,被冲散的鱼群全顺着暖流到了这里,把他们的渔网塞得满满的。这能让索尔号上所有的人都饱餐好几天,不用出航狩猎海洋里别的倒霉蛋。
索尔号的船帆被风鼓得像半个气球,黑色的帆面上绘着褪了色的白骨骷髅。
这象征着它是一艘海盗船,而船上的人,都是一群海盗。
海洋是一个神秘而危险的世界,而海盗是所有出海工作里最冒险的一种。
海盗们崇拜老杰克,因为极少有同一个行业的人活得像他这么久。
突然,一个在起伏的黑浪中飘向索尔号的东西,吸引了老杰克的视线。他皱了皱眉头,将尚未抽完的半只雪茄丢到地上踩灭,慢慢地走到船的边沿,往外面望去。
如果他没有判断错,那是个人,或者是人的尸体,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底,这个人的发丝完全融入了海水,若不细观察,很容易就会将它当作波浪的一部分。
由于这里是回到陆地需要航行三个月的深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尸体的可能性要比前者高得多。
“该死。”老杰克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但他仍拉响了警铃,把那群在船舱里喝得醉醺醺的海盗们叫出来捞人。
两年后。
阳光如同一簇簇金箭,戳破云层刺向海洋,又被粼粼的波光折射成几万道,令人挣不开眼睛。
索尔号晃晃悠悠地飘在海面上,正午太阳的照耀下,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正奋力地抬高手臂,试图将整整一桶鱼从甲班的一头搬到另一头,桶比她人矮不了多少,这个动作看起来费劲极了。
“这里是全部了,对吧,杰克?”女孩将桶重重地放在地上,语气轻快地说。
老杰克慵懒地抖了抖烟斗,微笑着点点头,“没错,你今天也做得很棒,安吉丽娜。”
“那还用说!船长说我可以顶三个男孩子!”女孩眉飞色舞地回答,她的神情透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别信他的话。当年,他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轻率地决定你是十二岁。”老杰克毫不客气地挑拨离间,他的目光轻飘飘地从女孩得胸前扫过,“我看你现在有十五。”
“我今年十四岁,船长说的!”
“好吧好吧,你去找你的船长吧。当初要不是我看见你,你早就在海水里泡成一具浮尸了。”老杰克佯装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女孩冲他翻了个白眼。
她的名字是安吉丽娜,是索尔号上的海盗取得。
在那群邋遢的男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她解释了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天使”以后,安吉丽娜立即断定,他们仅仅是试图靠起个名字来附庸风雅。
因为她的相貌和天使一点儿都不沾边。
船长房间墙上挂了一幅画有许多天使的画像,那群人都是金发碧眼的、长着翅膀的家伙。而安吉丽娜有的则是一头与木炭般黑的头发,还有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身上穿着拿其他海盗的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的衣衫,因为长期没机会洗澡,头发和衣服都结成了块。
如果硬要说哪里像的话,大概是她的皮肤还算白皙,但白得太过头了,不如说是没有颜色。安吉丽娜甚至能从镜子里隐隐看见自己脸上的皮肤包裹着的深色的血管。为此她苦恼了好一阵子,偏偏整天在太阳底下站着,也晒不出其他海盗那样的小麦色肤色。
不过,在海盗们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没能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因为当时她还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呢。
安吉丽娜的记忆是从在海盗船上苏醒的一刻开始的,她第一个看到的人是索尔号的船长,马丁内斯。
老杰克告诉她,马丁内斯船长试了法语、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但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安吉丽娜确实有关于这个的记忆,可她根本没意识到马丁内斯船长说了三种不同的语言。
马丁内斯船长无疑是个博学的人,听说他还会英语。但是,由于一些不明的原因,他相当讨厌英语,平时也不愿意说,所以当时没有对安吉丽娜试试看。
后来,她花了一年多,学会了船上大多数人使用的西班牙语。目前船长正在教她简单的拼写。
另外,安吉丽娜其实相当幸运。
据说,她被捞上来时起码在水里泡了七八个小时,没有死简直是个奇迹,水手们只能猜测是北大西洋暖流柔和的水温保护了她,而且也许再晚一秒钟她就得去见上帝了。
而且,船上有女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