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慕恒一进府,没走几步,果不其然看见了冯姨娘。冯姨娘面如土灰,难得的没有行礼便迎了上来。戚慕恒一向深谙黎茗衾的手段,一看便知是她给冯姨娘排头吃。冯姨娘争夺戚瑜姣已不是第一次,早先他不允,也有所警告,没想到她一直没有死心。
“大小姐有苏姑姑和赵妈妈照看,你空闲了,便多帮夫人看顾内院的琐事。夫人行事稳重,凡事要以夫人为先。”戚慕恒看了她一眼,对一直相伴的人总是有几分心软。
冯姨娘没料到戚慕恒竟会一见面就不问缘由,就说出这样的重话,她眼睛一算,泪水盈眶:“侯爷,贱妾不过是想多看顾大小姐一些,夫人就要将贱妾送到庄子里去。”
“夫人是否也要把大小姐和苏姑姑一并送去?”戚慕恒心里笑了,面上还绷着。
“侯爷,的确是这样。”冯姨娘惊得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
戚慕恒忽然起了玩笑之心,一本正经地道:“大小姐年纪轻,苏姑姑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夫人也是为大小姐着想。你既想抚养大小姐,就该有这样的准备。罢了,大小姐的事本不该重提,此事到此为止。”
冯姨娘愣住了,豆大的眼泪不断流下。耿氏一直是个病秧子,戚慕恒对她虽然很尊重,可到底生疏。那时候尽是她服侍,戚慕恒自然对她亲和许多,很多话也愿意跟她说,可真正贴心的话却也不曾提过。
现在有了通达外务的新夫人,凡事都更与他说得上话,这回连到她屋里的时候都少了。尤其是这两个月,到她屋里只是坐坐,最终要么回正屋,要么便是去了书房。
“贱妾哪里会不以夫人为先。贱妾只是觉得,夫人入府时日不长,想是不了解贱妾的为人,对贱妾有些误会。”冯姨娘半低着头,目光柔和,看起来善解人意、温柔平和。
无来由地生出一股厌烦,黎茗衾一向有话直说,现如今面对这种喜欢兜兜绕绕的女子,他竟有些不适应了。
戚慕恒尚未全然察觉,匆匆跨过门槛:“日久见人心。夫人行事自有分寸,你凡事遵从规矩,她自然不会误会。这几日想必夫人和太夫人都不愿再被叨扰。你便在自己屋里好生想想,静静心。”
戚慕恒头也不回地回了正院,临要进门才想起方才就这么把冯姨娘抛下了,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只有几个丫鬟在打理花草。同平日一样。
“侯爷回来了。”黎茗衾行了礼,接过他的薄棉外氅,掂量了一下冯姨娘在他心里的地位,她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刻意地作乖卖好。
戚慕恒看着她接过外氅在手上叠了下才交给云纱,十分小心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玩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问:“急着派人找我,发生什么事了?”
明知故问。黎茗衾见他有心开玩笑,一下子放了心,面上却还装成诚惶诚恐的样子,细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故意道:“侯爷。妾身这么做,也许有些不妥。可也是为了大小姐好。若是哪天又有哪个人说一句想要大小姐,就把大小姐弄过去,那义安候府成什么地方了?若非有人真心为了她好,若非那些能为她受苦受累的,妾身哪儿感交托,侯爷可就只有这么两个女儿。”
“你是说冯姨娘对大小姐不单不太上心,还虚情假意?”戚慕恒斜着眼哼哼了一声。
“怎么会呢?”黎茗衾决定避重就轻,话锋一转,“若说上心,苏姑姑倒是上心,可也没见她把瑜姣带好。倒是瑜姣回府之后,性子活泼了些,像个年轻姑娘了。其实有些事并不用太担心,侯爷得空也应该去看看孩子,妾身瞧她挺不错的,懂事、娴静、大方。”
戚慕恒心里过不去,想了想,叹了口气:“明天叫几个孩子过来用饭,的确有些时日没看到他们了。冯姨娘那儿你多担待些,她出自定远侯府,原先一直在伯母那边,气性高一些。不过本性还是好的。”
黎茗衾一直觉得戚慕恒对这几个女人都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按理说,纵使不喜欢,只要对方温柔解语,至少相处起来都会亲近些。可戚慕恒与她们却都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疏离,也许外人察觉了也只是觉得这是公卿之家表现出的端方严明,可她只觉得他无时无刻不在疏远她们。
冯姨娘来自定远侯府,萧姨娘也是别人所赠,贺姨娘的父亲也对他多有所求,戚慕恒对他们定是无法安心的。这样以来,相处自然有所避忌,连带着对孩子也疏远了。
可是,纵然明白这个道理,甫一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起冯姨娘,黎茗衾暗地里竟然觉得酸酸的:“侯爷交待的妾身自然会遵从,侯爷请放心,只要没有大的错处,在这内原理,她愿意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说完,黎茗衾自己都觉得奇怪,若是戚慕恒对冯姨娘她们真有感情,她就是再动心,也不愿意插进来。从她的角度来看,冯姨娘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不会想象着不如自己意的人都是坏人,那冯姨娘的本性不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她为什么就对戚慕恒一句话在乎起来了?
她可不能因为这样就期待别人坏一点。
戚慕恒看着她在那儿天人交战,半晌笑了一下道:“哪儿来了这么一大股醋味儿?茗衾,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黎茗衾回过神来,想着他知道她的脾性,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思想,也懒得在他面前扮柔弱,“妾身跟侯爷是合作伙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