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穿尸虫周围的人们学乖了,散开得极快,到无人被这淡灰色的烟雾喷中。
黄图和张静嵩看得清楚,因这毒虫突然出现,众人没有防备,便先前这短短工夫已有七八个人被毒虫抓伤,被抓伤的多是在最外围待客的华山弟子,这些年轻人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毒发身亡。
更有十余人被毒烟熏倒,吸入毒烟的各派都有,这些人中毒之后竟似得了失心疯,当众哭闹不休,见人便咬。有几个不慎被咬中的,很快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这一下朝阳峰上人人自危。
黄图道:“左右不过是谁养的厉害毒虫,放出来想搅乱掌门大典,莫不是与华山派有仇?”
大明的道录司设在广福观,这位张静嵩张道长年纪轻轻便在广福观作了监院,前途不可限量,黄图在京时便与他相识,这回又在路上遇到他离京云游,便邀请他共登华山,意图趁机好好亲近。
黄图的亲信姜永面露不安,一旁提议道:“大人,情况不明,不然咱们先离开这里,等华山派控制住了场面再说。”
谭优亦道:“这虫子毒性如此之强,真是闻所未闻,大人留在这里实是太危险了。”
虽然身边手下众口一词,黄图却挺身站在原处动也未动,向谭优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先护送张真人下山。”
张静嵩向左右看看,他知道黄图的护卫俱是朝廷网罗的武林高手,这个时候下山只怕还不如呆在黄图身边安全,忙道:“贫道留在这里就好。黄大人无需分心照顾。”
黄图猜到张静嵩所想,点了点头,冷冷望着华山派的新任掌门越常弃火烧屁股一样跳下台,分开众人赶了过去。暗自咬了咬牙:这帮该死的江湖人!
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眼下却要整天同这些亡命之徒打交道。若是他不够狠,或者今日怕死退缩,只会叫这些命比草贱的江湖人看轻。
黄图皱着眉,他本不赞成侯爷万通扶持扬州会盟的策略,江云扬是个什么底细,相信不但是他,朝廷里许多同僚也都一清二楚。奸相徐有贞被贬,侥幸逃得性命寿终正寝,现在距他死也没有几年的工夫。对于那些依附过徐有贞的人侯爷又捡起来使用,谁知道传到万岁爷耳朵里会怎么想?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都迟了,他黄图再是看好连家。无奈老儿连孤鸿不识好歹,好不容易听说此番他父子与慕楚帮闹翻,却因成康、文筑生诸人离奇死亡彻底堵上了双方回旋的余地。
这般想着,黄图只觉着气闷得很,轻轻叹了口气:终是被怀恩那阉人捡了便宜。
姜永听得大人喟叹。便也趁机宣泄自己的不满:“扬州会盟做什么吃的?这么个小场面,都能被搅得一团乱麻!”
扬州会盟今日到场身份最高的是盟主江云扬的内弟喻明和承天派掌门张弦七。此时这两个人正在高台之上,与太岳连家的老五连晖叔侄剑拔弩张的对峙。
姜永说得不错,真正是一团乱麻!
今日黄图自从在喻明的陪同下登上了这朝阳峰,就觉着处处透着不对劲儿。
先是这位新任掌门越常弃,按说华山派现在好歹依附着江云扬。喻明亲来虽是大半因为自己,但于他姓越的也是好大的面子,更不用说自己这当朝五品。可众人一直到了观礼台也不见越常弃来迎,太阳升起老高了,才见他衣裳也未换,神情憔悴脸色苍白,急匆匆赶来。
沈风昨晚受了那样大的刺激。一时情绪失控火烧了风允芗的身体,又以为将惹人厌的连家人一网打尽。上官璇中毒步了风允芗的后尘,铁逍遥必然生不如死。算来算去自己的仇人只剩下曾指使白荼插足他与风允芗,又害死了父亲沈无疾的万通。
而要报仇,只有当上了华山派掌门才有机会,思来想去,他还是努力平复了情绪,服下疗伤药,装得若无其事现身掌门大典应酬众人。
黄图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华山派前掌门的首徒,他自觉观人面相颇有心得,细打量越常弃,他便心中一懔,这是个十分极端且偏执的人,这还不算,眉宇间有些意志颓废,又似是充斥着一股戾气,黄图实是想不明白江云扬和冷乐山怎么会看好此人,要将华山派交给他管理。
有承天派的张弦七圆场,华山派弟子招待安排好来观礼的众人,掌门大典如期举行。
方开了个头,连家的叔侄两个便气势汹汹闯上朝阳峰,对旁人理也不理,径直上了观礼台,找越常弃要人。
冷乐山被连孤鸿轻而易举击败的消息轰传江湖,观礼的众人突见连五爷现身华山派掌门大典登时大哗,混乱之中,黄图却未忽略越常弃脸上一闪而没的惊愕。
沈风怎么会不吃惊,他一直以为抓了连景正在手,上官璇又中了淫毒自顾不暇,昨晚深入地穴中救人的定是这连氏叔侄,突然见到连晖和连景秀问他要人,真有一种活见鬼的感觉。
他登时便意识到要糟,连晖叔侄可是知悉他杀死“金雕”彭白的秘密,若是给他们知道连景正已被自己闷死在山腹密道中,立时便会当着那位黄侍郎的面叫嚷出来,眼下只能欺骗他叔侄,令其心有所忌,将这掌门大典拖延过去再说。
便是如此,双方各有顾忌,都不敢将事情做绝,于观礼台上僵持起来。
而因为冷乐山伤得突然,扬州会盟还没有确定要拿突然间实力暴增的连老头儿怎么办,喻明和张弦七只得耐着性子去台上和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