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长兴侯跟康王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等她们进了荣恩院时里面已经坐满了各府来赴宴夫人们,大家看到赵氏跟郭氏进来,都起身相迎。
虽然是长孙娶亲,老王妃曲氏倒没有像丁氏那样上心,稳坐在上首跟过来请安的夫人们话家常,她看到郭氏进来显得极为高兴,遥指向她行礼的郭氏道,“你的礼我要好好受着,这么些年不来,害得我都以为是哪里得罪了你!”
转眼十七八年了,自己也只是在进宫的时候见过老王妃几面,郭氏心下也有些黯然,连忙上前道,“是妾身的错,娘娘怎么罚妾身都认。”
“我有什么可罚你的?”看到郭氏,老王妃就想到了自己芳年早逝的儿媳丁湘柔,面上原本的喜色也淡了许多,她示意郭氏在自己身边坐下,又招手叫过给她行礼的杨骄,“这丫头竟与你当年的模样一般无二,刚才我还以为你得了太上老君的长生不老仙丹呢!”
杨骄长的极像祖母郭氏,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蛾眉凤眼,琼鼻挺直,老王妃拉了她一通赞又赏了对羊脂玉的镯子,才放她下去转头向郭氏唏嘘道,“你也不来看我,当年你跟你湘柔也是极好的。”
曲氏口里的“湘柔”是康王原配丁湘柔,当年鞑子骑兵大破虎山关,康王生死不明,身怀六甲的丁湘柔忧思过度,饶是郭氏悉心看护,也终是一尸两命的结局,现在听老王妃提起郭氏也是心下唏嘘,更听出来了曲氏对这个后头的媳妇并不怎么看重,“虽说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王爷又有了新人,我也不方便再过来了。”
丁家跟康王妃是姻亲,这次外甥娶亲的大事自然举家过来帮忙,一旁坐着的丁家大夫人霍氏听到老王妃跟长兴侯老夫人提起小姑丁湘柔,想起红颜薄命最终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占了位子的妹妹,好心情也一下子没了,“可不是么,要是我那妹妹跟大哥儿活着-”就算是妹妹没了,若是哥儿活下来,只怕现在都已经立了世子了。
现在的康王继妃丁湘云并不是户部侍郎丁观鹏的亲妹妹,而是隔房堂妹,今天这种日子,丁氏的亲嫂子孙氏自然也陪坐一旁,现在听几人都在缅怀先王妃,心里有些不痛快,干笑道,“谁说不是呢,人家都说郭老夫人医术了得,却治不了我家大妹妹的病,真真是-”
丁家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能连着出两位王妃,也全是因为丁湘柔当年才名远博,老王妃一眼相中她人品雅秀,左右跟王府比起来哪家的门第都算不得高,曲氏便抛开门户之见为儿子定了丁氏,而丁湘柔的哥哥丁观鹏也很争气,一年后一甲榜眼入的翰林院,一个王妃一个翰林,带的丁家也红火了起来。
而这位继妃丁氏丁湘云,则是凭着倾城之貌被康亲王一眼相中亲自到丁府提亲,之后连一年都没有挨到,就嫁进了王府,在周克宽亲自到丁府求新之前,京中根本无人见过这个养在老家的丁家小姐,当时也成了盛京的一桩奇闻,毕竟丁湘柔没有留下子嗣,而丁湘云的亲兄长也不像丁观鹏那么有出息,还是在妹妹嫁到王府之后,全凭康王的提携才在五城兵马司弄了个六品的闲差。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丁云鹏的妻子孙氏跟丁氏来往十分频密,听到曲氏竟然在丁湘云儿子的婚宴上怀念起丁湘柔来,自然要帮着自家妹子说话,将矛头指向了几人里身份最低的长兴侯老夫人郭氏。
孙氏这种明晃晃的挑拨寻衅,根本够不上堂上的诸位夫人们开口,若不是有个当了王妃的妹子,孙氏连进王府大门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大家对她的话只当没有听见,没人接去接她的话茬。
孙氏见没人理睬她并不气馁,今天她可是身负重托的,如今得了话茬怎么能这么放走了,她望了望正被安国公家二夫人拉着手说话的王府长女周蓓儿,笑道,“前些日子蓓娘得了县主的封赏,咱们王妃又相中了张次辅家的女儿做媳妇,这真是双喜临门啊,我这个做舅母的听着都开心的不行,”
说到这儿孙氏看向堂下的眸光乱闪,一脸遗憾道,“我家妹子这阵子真是累的晕头转向的,若是礼部能过来帮帮忙,就好了。”
丁湘云一共为康王生了两个儿子,幼子周徇今年不过十四岁,丁氏待他极其娇惯,周徇的资质跟长兄比起来要庸碌许多。周昧是嫡长子。被丁氏教导的极好,去年就高中桂榜第一名解元,惊掉了京城一众的下巴。在孙氏看来康王为周昧请封是尽早的事情,既然妹妹一直为这个吃心,孙氏觉得自己出来为其说话也不过是顺水人情,不做才是傻子。
堂上的诸人都是明白人,哪里听不懂孙氏的意思,若周昧是亲王世子,他大婚自然要有礼部跟宗室来操办,因此孙氏话音一落,荣恩堂中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老王妃身上:已经成亲的嫡长子却不是世子,能不叫人好奇其中的缘故么?难道真的是外人猜测的曲氏跟丁氏太过偏心周徇,一心废长立幼要将爵位传给没用的小儿子?
老王妃不悦的看了一眼孙氏,转头向身边的孙女周蓓儿道,“蓓娘也别在这儿陪着我们这些人了,怪没意思的,带你杨妹妹到浣玉阁找你的那些小姐妹们去玩吧,你如今也大了,许多事都得学起来了,省得出个门儿都叫人说没规矩没家教的。”
老王妃这话明晃晃的指着秃子骂和尚,孙氏登时红了脸,可曲氏面前哪里有她回嘴的份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