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他老特工哪里享受过此等富贵生活?从来没有过。老过说,就是呀,老特工是太高兴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歇过。站长问,他不睡觉,能干吗?干吗?老过说,老特工不停地往我身上爬,不停地爬,爬。站长问,他爬,爬什么?老过嗓门大起来,说,站长,你真是不懂,老特工把我当女人用,他一个晚上弄了我好几次,到最后弄不动了,可他还要爬上来弄。站长听到这儿,真如有五个大雷在头顶上轰响,在屋子里吃饭的人几乎都听见了老过说的话,大家都开始议论了,站长看着屋子里那些边吃、边议论老特工之事的人,眼光出现了左右摇摆的奇异现象,但站长马上认定,不是自己眼睛在晃动,而是屋子里这些人在晃动,是老过说了老特工的那些丑事,使屋子里这些人像是被通了电流,取得了动力,纷纷在这间食堂里摇晃起身体来了。站长要让自己摆脱眼前的困境,他奋力挣扎,像挣脱一条锁链那样,用全身力气,从坐着的板凳上站起来,从人群中钻出来,站长跑到屋子外面,静了一会儿,刚才的幻觉才慢慢消失,脑中思维逐渐清晰起来,他在心里骂,这狗日的,居然胆敢与吉府里的二先生有此类不正当的关系,丑事哪,老过仅仅是一个党外人士,是外围人员,你这个老特工,狗日的流氓坯子,把组织的对外形象都弄臭了,丑事一直做到了吉府里去,老过那张嘴……对,先要封了老过的嘴。站长回身,冲进食堂,他找秘书,说,立即通知下去,开会,还有,把老特工扣起来。

事儿被布置停当,站长把老过拉到僻静处,站长对老过说,你来情报站也有些日子了,为抗日做了一些事,受到过嘉奖,虽说你是外围人员,但也同组织有关系,所以你要主动维护组织形象,不能把你和老特工之间的丑事说出去。什么丑事?老过不明白,问。还“什么丑事”呢,就是你刚才在饭桌上跟我说的那件事,站长说。哪件事呵?老过不明白。就是把你当女人用的那件事。这呀,老过笑了起来,说,这算什么丑事?这是我和老特工两人之间的事,跟组织没关系的。站长说,那你干吗讲给我听?你不说就行了,你对外面这么一说,我们就要外理老特工。又没人听见,站长,老过说,站长,我就跟你一个人说的。哪里呵,站长退后一步,身体碰在墙上,说,整个食堂里的人……在食堂里吃饭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还以为是跟我一个人说呢,现在要捂,也没法捂了。老过不懂,他想,情报站里的人怎么都是这样?

晚上开会,站长在上面,他把老特工的丑行在全体情报站工作人员面前公布,他说,同志们,这叫什么?这叫公布于众,这叫公布于众哪,同志们,老特工有此劣迹,是我们站里其他同志想都不敢想,想都想不到的,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事儿,同志们,以前读《红楼梦》,知道书里薛宝钗的哥哥薛蟠,知道此恶徒有此劣迹,后来遭了打,被一个叫柳湘莲的戏子打了,他是个美貌男子,这个男戏子把薛蟠恶徒骗到一个僻静处,然后赤手空拳把他打了一顿,薛蟠受了打,醒悟了,后来变好了,薛蟠与柳湘莲也真成了好朋友,是正常的朋友,同志们,我已把老特工关了禁闭,我们能不能学《红楼梦》里柳湘莲的样,拥入禁闭室,将老特工揍一顿,让他变好,能不能?能不能?不能,我说同志们,不能,我们都是同志关系,不是像柳湘莲那样走江湖的戏子,我们不能跑进禁闭室把老特工揍一顿,我们进禁闭室,只是去看老特工,去教育他,帮助他,同志们,你们看老特工所做的这件事儿,叫什么事儿呵?坐在底下的人交头接耳相互议论,议论的声音一开始较轻,后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嘈杂。站长说,大家可以议论,也可以走上来发表自己的看法。底下有人喊,站长,这叫什么事儿?站长未及回答,那人又说,男人和男人。站长心里清楚,这叫“同性恋”,可他没说。晚上的会开到深夜十二点才算结束,最后站长宣布处理结果,老特工关禁闭半个月,并撤销其烟铺老板一职,烟铺暂时由过下田同志来管,等半月以后,再由老特工代理烟铺老板一职,但只是代理。站长说,先这样处理,我把处理意见上报给山里,山里若没有别的处理意见,就按这个方案办。

散会了,别人没有想法,包括站长也是这样,大家到房里倒头便入睡。只有老过不能入睡,房里只有自己一人,老特工被关在禁闭室里,老过感到很冷清,老过真是不懂,情报站里的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老过怪自己嘴快,对人乱讲话,结果害了老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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