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园子的佣人跑来告诉老过,有一个警察在园门口站着,没让他进来,警察是来府里问日本大狗的事情的。
老过心想,早上让他将门把得严一点,现在真是严了,警察上门都被拦了下来,小警察拦他也无妨,要是来个局长,这么拦下了,肯定是要得罪人的,这看门人太有一股死劲头了。
那个给了半只烧饼的工人这会儿正在水池边低头干活,看他手上的具体工作,老过也不懂,老过突然转念想,这给了我烧饼的家伙会不会和看园子人一样,也是个只有死劲头可使的人?用半只烧饼得了我一张大钱,应该将钱分一些给旁的工友,以免别人急红眼睛。
南园大门口的警察正靠在门外道边的树干上,嘴里吸一个烟斗,他好像等人等得不急,不像有些巡警,对人说话,理儿没说清楚,声音却像动物吼叫。警察问日本大狗的事儿,老过跟他讲明是一位日本生意朋友在半年前送予吉府的。“是送给府里,还是送给府里某人的?”警察说着,手里摸出一个本子,想在上面记点什么。老过问:“给府里,给个人,这中间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吗?只要这狗能在门口趴着,帮主人看园子就行。”警察闻言,心头一个惊动,这府里的二爷会不会是在借狗骂自己?因为自己等二爷出来,在园门口呆着已有一会儿了,正像那头巨大的日本狗一样,趴在门前地上,但马上一想不对,自己是站在门外,狗是趴在门口,地点不对,自己是站着,而且还靠着树,而且还穿着正儿八经的警服,有时靠在树上,有时一人空站,而狗是趴下的,趴在地上,狗哪会靠着树,站得像一个人的模样?没有,所以二爷那是在骂日本大狗,是真骂狗,没骂自己。“都要登记,这种狗品种稀奇,特别珍贵,整个李唐城里只有两只,一只在这儿,另一只在城防司令那儿。”警察手托本子,伸到二先生面前,让他看上面已有了这类狗的记录,当然是城防司令所养的那条狗。二先生想提笔签下自己名字。警察却缩回手,不让二先生签字:“先得说明白,是给府里某人的,还是给府里的。给某人的,就让某人来登记,给府里的,则要一个能代表府里说话的人出来签名。这事儿很要紧。”“这条大狗就是日本朋友送给我过二爷的。狗是一条好狗,平时不吵不闹,但主人要它出来管事儿,这狗就会变得很凶很凶。”警察听二先生说完,觉得只能这样了,毕竟只是为了一条外国狗,就让二先生在本子上签下名字。
到了晚上,老过向彩主儿说这事儿,彩主儿把桌面拍得震天响,说老过没必要在警察的本子上落款签名,字儿在本子上一签,将来日本狗出什么事情,警察是要来问吉府的。她还说,不光狗出事儿要来问,日本国如果将来不行了,出事儿了,也会有人来问我们的,这不是在自寻麻烦吗?老过见彩主儿发火,就说:“天已经晚了,累了一天,现在就上床睡吧。”彩主儿听到这话,心中来了柔情,伸出臂膀,让老过抱着,上了自己那张大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