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再起,不过,这一次的朝议,却少了几分火药味。
在当天的朝议上,方绍基本没有发言,而隶属于他这一派的大臣们的发言也急剧减少,即便有人发言,也远不如前几次那般激烈。
方绍集团的变化,显然引起了各方注意,不过,就在庞统和诸葛亮,都在有所怀疑时,糜太后的一番言论却给出了他们答案。
糜太后先后对九品中正制和科举制都做出了优劣的评价,最后却感慨此两种制度各有优缺,还算不上是完美之制,如果能另有一种良制,可兼顾九品与科举的优点就好了。
糜太后的口气看似在感慨,实际上却是在释放一种信号,那便是其实无论是九品也好,科举也罢,她都是不太全盘赞同的。
听过糜太后的言论后,诸葛亮便更加放心。
谁都知道,糜太后在满朝文武中,最信任的就是方绍,糜太后的这番话,很显然是在方绍的授意下说的,而他这么做,自是在为诸葛亮下一步趁势提出恢复察举旧制做了巧妙的铺垫。
‘嗯,看来马谡之言果然不虚,中正他这是在主动的向我表示诚意,如果他能将这种诚意保持下去,或许我并不需要将他的权力完全剥夺,尚可继续依靠他做我的左膀右臂。’
在诸葛亮心怀满意之时,那边庞统却颇感意外。
按照司马懿的推测,方绍一定会坚持己见,不惜与诸葛亮对抗,到那个时候,自己才有机会倒戈,与其携手搞垮诸葛亮,可眼下方绍忽然转变了态度,若然那师徒二人再度联手,那自己如何能承受得住。
在结束朝议之后,庞统当即请司马懿来府上密谋。
一见面,庞统便焦虑的说道:“仲达,看来事情的发展并不在你的预料之中啊,糜太后今天说得那些话,分明是那方中正做给孔明看的。”
司马懿也是面带意外,凝眉道:“庙堂之上,权力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方绍是孔明亲手培养出来的,他的权谋手段应该不会如此低劣,幼稚到以为帮着诸葛亮打垮我们,诸葛亮还会容得下他吧?”
庞统沉声道:“不管我们如何推断分析,但事实上却是方绍就是这么幼稚,仲达,这对我们可是个危险的信号啊。”
“方绍啊方绍,你到底是怎么盘算的呢……”司马懿眉头紧皱,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
正在这二人琢磨得掉头发之际,亲信下人忽然来报,言大司马方绍登门拜访。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和司马懿一样,庞统显得颇为吃惊。
司马懿反应极快,眼珠子转了几眼,忙又问:“方大司马是从正门而来,还是从偏门而入的?”
下人答道:“方大司马是从后门进来的,而且还披着斗篷,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司马懿嘴角扬起一抹笑:“偏门而入,不欲人知,必定有所图。士元兄,你且与他见一见,我在屏后静听。”
司马懿遂转入屏后,庞统遂请方绍入内。
过不多时,方绍信步而入,二人虽已是明争暗斗的政敌,但一见面却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那个热情客气的呀,就差激情拥抱了。
“来人,上茶,上好茶。”
下人将茶端来,庞统接过亲手奉上,方绍起身接下,笑道:“士元真是的,你我之间讲究什么客气,我自己来。”
讲究过一番客套之后,庞统感慨道:“中正呀,想当年先帝东征西讨,你我辅佐于左右,并肩而战,那是何等激荡的一段岁月呀。”
方绍也叹道:“是啊,此时想想,那些激荡的岁月,恍如昨曰一般,只可惜现在我们都已青春不在,老啦。”
庞统呵呵一笑,豪然道:“老不怕,就怕没给后世留下点什么,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庞统说到这里,已经开始有所暗示。
方绍浅饮过一口茶,脸上忽然现出几分歉然之色:“士元说得对啊,其实这些天我一直也在想这个事情,你我当初联手辅佐先帝,打下这大大的江山,如今却何苦各执一念,徒做那无用之争呢,仔细想想,你我都是想为大江的社稷好,想为后世留下点有用的东西,目的其实是一致的。”
方绍的话也在暗示,而且暗示得更明显。
庞统眼珠子一转,随即会意,便道:“中正你说得不错,说到底,你我虽然有所争论,但目的却是一样的,却不像某些人那样,明是为国,其实却是为一己之私。”
方绍叹道:“是啊,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曾经的那个人一心为大局设想,而今却怎会变得这般自私,莫非权力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理想不成?”
很明显,他二人口中的“那个人”,自然就是诸葛亮了。
“唉——权力这玩意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没有了平衡,只会迷失在权力之中,最终为其所吞噬。”
庞统所谓的平衡,指得即是他们三人之间的相互制约,而他口中的“没有了平衡”,显然又是暗指如今方绍倒向孔明那边对付自己。
方绍摇了摇头:“士元所说,我又何尝不知。其实我也想把那人从权力的泥坛中拉出来,只是我一人势单力薄,除了退让屈从,还能怎么做呢。”
方绍间接的解释了自己今曰在朝上,为何会授意糜太后,做出准备倒向孔明那边举动的原因。
这般低调的跑到自己这个政敌这里,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多“不该说得话”,聪明的庞统这时总算明白了方绍的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