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满世界一片洁白,窗外仍旧在飘着轻如飞花的雪。
站在窗前往外看,真正是玉树琼花,琉璃境界。楼下,物业的保洁正在清理过道,芳姑则早早起来搬出许多大大小小的罐子,叶峋在旁边帮着铲走上层的雪,把中层地压进罐子里。
之所以存雪,是因为芳姑和某位厨艺技师学的一道菜,那道菜要用三五月的鲜花,玫瑰桃花,月季蔷薇都可以,用冰糖砂糖红糖先腌后煮,熬成浓浓的花酱,浇在干净的雪上食用。据芳姑乡间的说法,雪去心头火,尤其是立夏节气后,吃上一道雪酿花酱,比什么冰沙雪糕都更舒服。
宋良辰想着雪酿花酱的清甜凉爽时,楼下扫雪的叶峋已经看到了她,宋良辰也不避,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继续看。何叙把一个合格的精神病患者的各种日常表现都告诉了她,关于这些,何叙有长长长长的清单,更有无数案例实证,宋良辰现在要做的就是照着做。
将装进罐子里的搬进楼下冷冻室后,叶峋收拾一下,就推开了宋良辰房间的门。他进去的时候,宋良辰依旧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在那里动也不动,双眼没有焦距地落在窗外某处。叶峋轻叹口气,不管是真是假,宋良辰抗拒的姿态都足够明显且无可更改:“坐下吧,这样站着累不累,洗漱了没有,该吃早饭了。想吃什么,芳姑昨天包了马蹄馅和莲藕馅的饺子,还有牛肉鲜虾馄饨,还是你想喝粥。”
“冬笋面。”宋良辰说完,侧着脸冲叶峋笑:“我梦到妈妈了。”
宋良辰的生母,叶峋的继母,她并不个擅长厨艺的,但因为是南方人,特别擅长作笋,一碗冬笋牛骨汤面鲜甜醇美得就是叶峋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唇齿留香。芳姑到冬天偶尔也会做这个,但怎么也做不出那味道:“好,多穿件衣服,我们下楼去吃。”
家里常备有各种高汤,素的有蔬果汤和菌汤,荤的有牛骨汤、鸡汤和猪棒骨汤,都是熬好后分别冻成刚够一碗的小份,等到要用时取出来化进锅里煮开就可以。宋良辰说到想吃这个,芳姑就在厨房里忙活着,冬笋鲜嫩无比,牛骨汤雪白如脂,化开后下冬笋粒略煮,香气四溢。配嫩生生的菠菜加上跟汤一块化进面汤的牛肉粒,以及提香增味的山椒,鲜美而微辣,令人胃口大开。
吃过早饭,叶峋本来该去公司,但叶峋却端着茶进了书房,他接通了一个电话,说道:“我需要一个精神科医生,你看能不能安排今天上午出诊,我在琴山这边。不要宴山的医生,你看着找个差不多的就行,我只需要确切的诊断结果,不需要安排疗程。”
“行,我这就安排人过去,不过你这是为谁啊!别告诉我是你,虽然我一直觉得你是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可像你这种应该死不承认,绝不吃药呀。”
“方行,你吃药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没料到“吃药”这样的话能从叶峋嘴里说出来,所以有好半会儿都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憋不住笑地“哈哈哈”开口:“为跟朋友同步,所以我也从来不吃药,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萌萌的。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我大清早居然被冰山叶总裁给娱乐了,这世界果然日新月异呐。在琴山等着吧,十点之前,我和心理医生一起过来,中午叫芳姑准备我喜欢吃的菜。”
沈方行、陈昭阳是叶峋最铁的几个朋友之一,他们一起玩的原本还有一个王颖州,不过王颖州在上海开律师楼,跟他们凑一块的时间比从前少。沈方行就是叶峋那个家里开医院的朋友,不过沈方行自己却是学古生物学出身的,这位从小就对各类化石有着深沉难解的爱。
九点半才过不久,就听到芳姑在门口喊:“方行来了,这么大冷天的,快进来快进来,阿峋在楼上呢。外套给我,得晾晾才好穿,去楼上坐,我给你煮紫苏姜茶去去寒。”
“芳姑,阿峋怎么忽然叫我喊心理医生来,他最近状态不好吗?我听着又有点不像,还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是有出了什么问题?”这些话问叶峋,叶峋对再好的朋友,也未必能全倒出来的,他就不是个喜欢袒露心声的。据心理医生讲,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越是不自卑,越是十分强大坚韧,这种自我保护就更缜密周全——因为他不认为有人能帮到他。
强大到死的人,其实也挺可悲的,沈方行向来这么认为。
“哎呀,不是阿峋,是良辰。磕着头了,医生讲的什么我也不懂,只知道情绪不好,今天早上还想起妈妈来。”那些专门的词芳姑怎么都闹不明白,照芳姑说,现在的小孩子就是太娇养,搁他们那个年代,谁家小孩管得这么精细的。
沈方行看向身边同来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思索片刻说:“磕着头有可能引起很多问题,可大可小,有可能应激障碍,经过心理干预最多半就能痊愈。如果不是应激障碍那就可能有点麻烦,不知道进行诊断的是哪家医院的医生,我需要看一下病历。”
这个芳姑倒是清楚:“宴山医院的医生,听说那里的院长是良辰的表哥,就是他接诊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格外找我过来?”心理医生自己想想,又说道:“噢,我忘了何院长现在专攻脑外手术。”
两个人上楼后进书房,叶峋正在等着他们,心理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后有些莫明其妙,直到心理医生要去见宋良辰时,叶峋才说:“良辰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