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相和轩辕齐齐向她看来。
杨念慈总不能说南边要发洪,自己又不是能掐会算的半仙。只干干一笑道:“爹,你说金水河不会淹过来吧?”
金水河便是当初杨念慈落水的那条大河,自北向南蜿蜒穿过京城,是京里最大的一条河流。
段相失笑:“我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那河堤年年修缮,比历年来最高的水位线要高个几丈,又有河丁巡查,出不得事儿的。”
杨念慈哦了声,装着问道:“河丁?是负责防汛的吧?是不是国朝每条大河都有?”
段相道:“凡是流经县镇的大河段都有,那些小流小支的便罢。”
杨念慈装着不解问:“今年雨水这么多,咱们还是北地呢。那南边是不是更多,这样那些河丁不得日夜不休的防查?忒的辛苦。”
段相忽然就想起年初皇上听了钦天监的预测,便拨了百万银用于南边固河堤防洪涝,还专门吩咐了河道衙门增派人手。
笑着说:“圣上早有定夺,你不要想这些政务,照顾好康儿是正经。”
杨念慈心里想着上一辈子的今年几个月后自己还在京城看见了南方来的流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心里难受的得紧,叹道:“天灾又岂是人力能防控的?像今个儿这个大雨,是皇上说不下就不下的吗?历来南方多涝,古时不缺圣明之君,那他们在位时就全避免了去?又怎么会有让人津津乐道的明君斩奸臣为灾民平愤的戏文?”
段相眼皮子一跳,这个闺女能不能说点儿轻松的话题?
“你看戏折子了?”
杨念慈还没说话,轩辕却皱眉道:“大旱之后易有大涝。岳父大人,小婿记得去年中原地区便闹了旱灾吧?”
段相不悦,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巴不得出事儿的?就这么见不得自己清闲?
“去年是有旱灾,不过朝廷赈灾及时,并未有大的损伤。”想想,把今年年初皇上的举措对两人说了出来。
杨念慈只摇头:“旱灾倒也罢了,总不会天上出现十个太阳一下子就将人都烤干了,百姓还来得及找条活路。可若是发了洪水,浪涛打过来,屋子眨眼都被推到,人又怎么跑得过?”
可惜,历经三世的杨念慈从没听见过有效的防洪举措,都是水来土掩,只等老天爷发慈悲自己退水。
杨念慈想想又叹息:“若真发了洪,大小官员骑上马便跑,关上城门一样的花天酒地。可惜了,平民百姓不知有多少背井离乡妻离子散?难道真是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看着连连叹气的杨念慈,两人对视一眼惊悚了,这不对呀,平时这人哪有这样忧国忧民的情怀啊?莫不是被雷劈傻了?
轩辕试探问道:“惜儿,你是不是觉察到什么?怎么老说要发洪?”
杨念慈到底不忍心只眼睁睁看着,指不定自己的丞相爹能起到些作用呢?
正了脸一本正经道:“也没什么?只是刚刚进门时,我被那道惊雷吓得魂不守舍,出来又看见这漫天遍地的雨水,恍恍惚惚就觉得听到了许多救命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喊,心里难受的很。”
两人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是做了孩子娘心软善感,又看了戏文,便借景生情伤感了。
段相心里倒是惦记上了这事儿,万一没事儿还好,皆大欢喜。但这是天灾,岂是人力能够改变?若真出了大事,只能事后补救,可一层层官员传下去,谁知百姓要受多少苦?自己是不是要悄悄的筹备下?自己掌管吏户礼三部,届时不管是人出了问题还是钱出了问题都够自己被问罪的。
因着想起了前世的事儿,杨念慈也没心思再跟段相耍嘴皮子,雨停后便嚷嚷着要走。
段相心里存了事儿,也没留,只嘱咐她少出门子,身边不能缺了人。
轩辕听得心里又不爽,这不是说自己这个男人没用吗?
回了家,杨念慈换了身衣裳出来。
轩辕一边跟小杨康玩,一边问她:“我怎么总觉得你是认定了南边会出事儿?”
杨念慈梳着半放下来的头发,一边扭头道:“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强的。”
轩辕撇了撇嘴,心里却有了别的计较。
杨念慈对着雨帘子忧心忡忡,却有人暗地里高兴。
雨下得大的那会儿,端王在王府外院的一处独栋木楼的小花厅里跟外公徐太师观雨品茶,王府的侍卫远远的散在四周警惕的守卫。
两人谨慎,尽管并无别人还是头凑头低声商讨什么,等各自都露出笑容,才隔着圆木桌坐下。
端王饮了口茶笑道:“…希望这事儿能成。”
徐太师自得道:“已布置了这么久,就算不能击垮对方,也得狠狠撕下块肉,让他知道疼。”
端王笑得更开怀了。
徐太师提醒:“但王爷一定要友爱兄弟,咱们这位圣上可是喜欢见兄友弟恭的。”
端王立时挑了挑眉:“他可是我亲弟弟,我怎能不帮着他?”
两人相视而笑。
雨停后徐太师便告辞离去,端王一个人慢慢往后院走,此时天上乌云尽散,洗过的天空上飘着些白色云团,被风吹着快速掠过。端王避着水洼子走,低着头就看见里面映着的蓝天白云,心情更是比天晴。
忽闻一声问安:“爷——”
端王抬头,就看见段侧妃一个人俏生生的立在路旁的花树下,这时节树上早已无花,雨洗过的树叶子却鲜亮的喜人。段侧妃穿了件浅红的裙子,还带着湿气的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