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苏婵自幼长在这样的人家,叫这个满脸雀斑还龅牙的女人做“娘”,梁琦就一阵一阵地犯恶心,浑身不舒服。她尊贵的女儿居然被这样的人抚养,她又是气愤又是难过,一想起苏婵这些年受过的苦难,她就心碎,她就想哭。
她咬了咬嘴唇,勉强将心中的排斥和反感压制下去,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们都坐吧,坐下说话。”
她趾高气昂的态度让胡氏和苏老太的心里很不舒服,可人家是公主,尊贵高傲才是正理,二人讪讪地笑笑,赔着小心,坐在梁琦对面的椅子上,拘谨地看着她。
她们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梁琦越发厌恶,庶民们她从来就不会在意,因为不在意自然不会产生喜恶情绪,可是今天面对着两个她觉得在意的庶民,再一看她们的小家子气,联想到苏婵是在这种小家子气的家庭长大的,年幼时还不一定受到怎样的不公平待遇,苏家自己家也有许多孩子,他们会不会因为苏婵不是他们家的亲生孩子就区别对待,一想到这里,梁琦就觉得心焦。
她耐下性子,努力装得和气一些,开口道:
“这是武王府派来的媒人,我今天是替武王殿下送聘礼来的,武王殿下准备纳苏三姑娘做侧妃,这些聘礼都是给苏三姑娘的,等八字合过之后,再选个吉日做婚期吧。苏老太太和苏夫人不用担心,虽说是侧妃,但绝对不会委屈苏三姑娘,该有的一样不会少。”
苏老太和胡氏的脸刷地变了色,这已经决定了的口吻,就好像她说出来她们就会答应似的。的确,平头百姓家的女儿能嫁进王府当侧妃,那可是天大的荣耀,是最光宗耀祖的事,可惜苏老太和胡氏却不是这么想的,首先就苏婵的性子,真嫁进王府,别说光宗耀祖了,以苏婵的那个火爆脾气,说不定新婚第一天就得罪了武王,让她们全家吃不了兜着走;其次,做妾这个问题,先不说妾室对正室的伤害,就是妾这种低微的身份、处处都要受正室挟制的人生她们就无法接受,她们再穷也是正经人家,正经人家的姑娘没有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妾的。
“长公主殿下,”胡氏学着苏妙的叫法,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武王殿下能看中小女这的确是苏家的荣幸,可小女性情顽劣,脾气火爆,武王殿下身份高贵,小女实在高攀不上。”
胡氏早年念过几年书,后来全在辛苦的婚姻生活中磨没了,这会子努力把扔了几十年的文词捡回来,语气生涩地说,听起来有点怪。
梁琦勃然大怒,“性情顽劣”、“脾气火爆”这样的描述落在她的耳中是贬低是侮辱,她冷笑了一声:
“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要拒绝这门亲事吗?”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就好像她们拒绝这桩亲事很可笑似的,胡氏才觉得可笑,难道皇家上门来要求她们家的女儿做妾,她们连拒绝都不能吗,如果连拒绝都不能,那么这个皇家跟作恶一方的土地主强抢民女又有什么区别?
胡氏的火气也上来了,她语气生硬地说:
“长公主殿下,小女实在高攀不上尊贵的武王殿下,请长公主把这些聘礼都收回去,另觅大家闺秀吧!”
梁琦火冒三丈,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柳眉倒竖,厉声怒道:
“你们真是放肆!一个小小的民妇,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武王殿下是什么身份,品貌才干哪一点不是百里挑一的,你有什么可不满意的?我看你分明是想阻碍婵儿的好姻缘!”
她不拍桌子还好,她一拍桌子,胡氏的怒火噌地从肺子里窜上来,她霍地站起来,一双纯粹的三角眼里蓄着可怕的光芒。
胡氏可是丰州排名前三人尽皆知的恶妇,她怒起来能在别人家骂上三天三夜,这个莫名其妙的长公主突然跑来,要把她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她已经客客气气地拒绝了,这个女人还不肯罢休,这是逼她发火,尤其是她说的那句“阻碍婵儿的好姻缘”让胡氏从心底里觉得恶心,赶上不是你的女儿被拿去做妾你不心疼,怎么着,我们平民家的姑娘就配给你们的王爷做端茶倒水的妾,想找个姑爷清清静静地过一辈子就是不识好歹吗?
此刻在胡氏的眼里,这个找茬的长公主已经变成了极恶的臭婆娘,她脸色铁青,冷冷地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婵儿是我的姑娘,她的婚事我这个当娘的可以做主,我已经说了,婵儿高攀不上武王殿下,长公主还想‘牛不吃水强按头’吗?”
“你……”梁琦被她的话气得脸色发白,站起来,眼神森冷,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你是她娘?你也配!你……”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黑色短打,长身鹤立,正是苏婵。
梁琦的心高高地跳了一下,面上涌现出激动的神色,她颤声唤道:
“婵儿!”
“长公主请回!”苏婵双手插在上衣兜里,眼神冰冷地望着她,语气生硬地说。
“婵儿……”她冰冷的目光冻伤了她,梁琦的心冰凉冰凉的,眸中泛泪,气息不稳。
“亲事我拒绝,长公主请回吧!”苏婵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婵儿,你放心,虽说是侧妃,可是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先前也说了,武王妃重病没有多少日子,所以武王府才准备纳一个侧妃,等你入了府,虽说是侧妃,可没有人能越过你头上去,和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