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事情就是这样。”曾显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叶舒。
只见蓝衣的女人满脸意兴阑珊,平淡无波地瞄了曾显一眼,却教他浑身直冒冷汗。
“这么说,这辜道人欲侵夺程家,是他自己贪心作祟,并没有其他高层修士的指使?”
“您有所不知。”曾显道,“辜道人与玄阳道宫的王长老是同一脉的师兄弟,齐长老既已身死,若辜道人真能把程家的灵香生意抢过来,教内的其他长老也不会多说什么。”
“况且玄真教内,同门之间勾心斗角乃是家常便饭。若有一人陨落,他留下的法宝丹药,名下庇护的势力,连侍妾徒弟都会被人瓜分干净,辜道人此举实属常态。”
程菀在一旁叹道:“他说的不错,若家父知道齐长老已然身故,必然会再寻一位长老依附。否则一时不慎,我程家就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当然,新寻的那位长老也不是白给人依附的,程家必然要奉上大量财富。相比起要钱还要命的辜道人,这种只要钱的都算是有良心的了。
曾显接着又说了玄真教做下的许多丧尽天良之事,借机敛财都只是小事,更有那些个拿百姓当奴隶使的,为了探寻上古秘府用散修的命来探路的,甚至还有拿活人修炼的。
明是仙教,其实早已沦为魔窟。
但就算是这样,玄真教在宣吴洲依旧有许多信徒。究其原因,乃是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苦,虽然是玄真教是豺狼,至少也能在狮子扑来的时候亮一亮爪子。
叶舒暗自叹息,宣吴洲天灾不断,精怪众多,都是受此地灵气浑浊的影响。天地之气若不清灵,就会草不盛,木不旺,妖物肆虐。
她心中尚有一份隐忧,见顾浚走了过来,忙用神念传音道:“如何,小浚?”
顾浚摇了摇头:“十三个人身上都没有符印。”
“难道是我们想多了?”
顾浚也无法确定:“当初听到玄真教立教以来,从未有叛教之人的说法时,我就想到了幻魔宗,但我用神识将所有尸首都检视了一遍,确实没有类似幻魔符的东西。”
所谓幻魔宗,乃是九易洲一个赫赫有名的魔门宗派。幻魔宗号称一入此门,永不叛逆,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并不是因为幻魔宗的弟子都一颗红心向宗门,而是拜入幻魔宗后,不论是何等身份,都会被种下名为幻魔符的符咒。一旦做出悖逆之事,就会生不如死。
幻魔宗一度成为魔门第一大势力,因其行事手段过于酷烈,连其他魔修都受不了。最后在道门和魔门的夹攻之下,烟消云散。
叶舒起初怀疑玄真教是幻魔宗残存的弟子逃到宣吴洲建立的,因为玄真教立教的时间,恰好和幻魔宗被讨伐的时间吻合,而两个门派又都是无一弟子叛门……
虽说这句宣言可能是玄真教的自我吹嘘,但假若魔门势力真的在宣吴洲生根发芽,身为道门修士的叶舒绝不能坐视不理。
现在看来,莫非真是自己想太多?
曾显还没有正式投入玄真教,对教内的情况也不甚了了。叶舒又盘问了他几句,见他确实不知,也只能作罢。
曾显生怕叶舒杀了自己,急忙殷勤地道:“仙师,辜道人是玄真教分观的观主,在道宫里点过魂灯,还有其他十二人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仙师您与高足修为精深,自然不惧,但玄真教要是追究……”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当初给辜道人写信时,他把叶舒师徒的画像也给拓影了过去。玄真教的分观几乎遍布宣吴洲北部,一旦叶舒师徒被玄真教通缉,就是一桩大大的麻烦。
“无妨。”叶舒摆了摆手,既然杀了玄真教的人,她就已经做好了和对方结梁子的准备。就算打不过,她还不能跑?
所可虑者,反而是程家。
叶舒温言对程菀道:“程小友,此事对你们会不会有妨碍?”
“仙师请放心,只要我程家再寻一名长老依附,玄真教是不会计较这些事的。”她心中感激叶舒,“二位仙师惹上大敌,说来还是因为程家,小女子心中有愧。如此大恩,也不知何以回报。”
叶舒只微微一笑,指着曾显道:“未免节外生枝,我与徒儿就要告辞了。曾显就交予你,待他立下道心誓言,就去你们程家做个看家护院的吧。”
程菀与曾显都是精神一振,曾显虽然为人不堪,但好歹也是个金丹修士。程家得了个免费打手,曾显也不用送命,皆大欢喜。
“小浚啊。”叶舒幽幽叹道,“你说为师是不是年纪越大,下手就越软了?”她为了修炼在洞天中待了几百年,虽说还是二十五六的年纪,感觉自己已经活了几辈子。
叶舒以手支颐:“好像你们几个小家伙,蹭的一下就长大了呢。”从前她还将顾浚当做孩子看待,如今却觉得,他已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儿了。
顾浚低声道:“师父,这样不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叶舒手里拿着把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你长大成人,为师自然高兴。天宽地阔,正该是你们出去闯荡的时机。小衍他们几个经常下山游历,倒是你,我听怀季说,我闭关那几年,你一步也没离开过离合山。虽说我将门派事务交给你,但你也不要太拘泥了才是。”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好好的天命之子,原本该去大杀四方的,怎么就被自己给养成个宅男了?
“我如今不正与师父云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