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调弦的紫菱听见贺林的问话,手就是一颤,连带着那弦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奴家,不知道大人指的是什么?”紫菱眸子低垂,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张吹弹可破娇嫩欲滴的脸上,看到的只是茫然。
“姑娘的姓氏……”贺林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
还未等紫菱张嘴,李勉一下子就把话给抢了过去,“哈哈,双木,你这可就不大近人情了啊?别把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儿给吓着!来,来,喝茶……”
想打岔混过去!
偏贺林就是不让,只紧紧地盯着紫菱的那双低垂的眸子。
即使不看他,紫菱也能感受到贺林的眸光没有丝毫暖意,射在她身上,就像是一支支利箭一样。
紫菱忽然觉得有些发冷,双手情不自禁地拢了拢自己的肩头。那动作,看上去优雅至极,惹人怜爱。
李勉的眸子里淬满了寒冰,冷冷地看着贺林。
怪不得人人都说这人是个煞神呢,果然难对付。
只是再难啃的骨头,他今儿也要啃下来。
咬咬牙,冲紫菱递了个眼色,李勉脸色有些阴沉,“双木,这青楼女子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你非要刨根问到底做什么?让人家紫菱姑娘多为难?”
这就是不想告诉的意思了?若是贺林再一个劲儿地追问,显然是不给李勉面子了。
贺林紧紧地盯了紫菱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痛快地把手中茶盏里的茶一口喝掉。
“长孙殿下似乎对紫菱姑娘情有独钟啊?每每都出声相护,倒是显得贺某有些不近人情了?”
贺林似笑非笑看着李勉,“既然如此,长孙殿下何不为紫菱姑娘赎了身,也不枉殿下对紫菱姑娘一往情深了。”
这话一落,李勉和紫菱都是面色一变。
紫菱本是低垂的眸子扬了扬,神色冰冷,面容带着点儿悲戚,似乎有什么不可说的委屈。
而李勉则是唇角翘了翘,弧度虽然很小,但是足够贺林看清,那是不屑的表情。
原来,李勉如此护着紫菱,心里却也是厌恶她的身份的。
一个青楼女子,即使才情再高,容貌再美,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抬起眸子的紫菱,把这一幕也看得清清楚楚,她复又垂下眸子,不带一丝感情地弯了弯唇,讥讽地笑了。
早该知道会是如此的,从被抄家的那一刻起,她就该随着母亲上吊以保清白的。
只是她不甘心就那么死了,不甘心才二八年华就香消玉殒。
卖入教坊司,凭着她的姿色,着实让鸨母欢喜了好多天。
她有满腹的才情,有出色的容貌,言谈举止,都是那么地高雅。锦绣楼里,她不用争,凭着这些就稳稳地坐上了头牌的宝座。
鸨母逼她接客,她也曾抗争过,可曾苦求过,为此,她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可是为了报仇,为了活下来,她忍了。
自从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一个出价千两的老头子之后,她就麻木了,再也不在乎这些了。
支撑着她活下来的,除了报仇,已经没有别的了。
她清楚地记得,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记得那一年,她刚满十六岁。如此容貌如此才情,家里的门槛差点儿没有被媒人给踏碎。
她和母亲,每日里都欢欢喜喜地挑选着求娶之人的家世人品,每日里,过得悠闲闭塞,压根儿就不知道风刀霜剑已经无情地袭来。
直到那一天,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卫,带着人围了她家的院子,从她家里翻出一箱箱的东西,把她的父祖兄长全都串蚂蚱一样用绳子绑成一串,她才知道,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家里十六岁以上的男丁,发配的发配,流放的流放,至今杳无音信。
而女眷们,则不管老少,统统发往教坊司。
祖母受不了,带着伯母婶娘还有母亲上了吊,年纪大一些的姐姐,有的已经定了亲,可是出了这样的事儿,谁还敢上门迎娶,挣扎了一番之后,也随着祖母她们去了。
只有她,舍不得,不甘心,以为活着就会有希望。
被兵丁们捆了手牵着押往教坊司的时候,她远远地看到了那个人,那个让她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仇人!
那人面容俊美无俦,端坐在黑色的大马上,冷沉酷烈,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面黑色的旗帜,透着一股诡异!
那人的脸,她永生都不会忘记。
夜里,尽是她吃其肉喝其血的梦境,可想而知,她有多恨他!
直到遇上了李勉,她那一颗沉寂许久的心才活泛过来。
李勉以皇子身份帮助她复仇,紫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枚棋子,可还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阴柔的皇子。
自打李勉来过她这儿,她就死活也不接客了。潜意识里,自己的身子只为他留着,虽然,他在这儿不过寥寥几夜。
可就那几夜,足够紫菱后半辈子回忆的了。
在床上,李勉当真是个温存不过的人,待她不似那些花了重金的那些臭男人,一遍一遍地没个餍足。
李勉又是年少位高,面容俊美,紫菱的一颗心慢慢地就沉沦了。
这样的日子就该是她的,要不是她家被抄,凭她的身家和相貌,给皇子做个侧妃也是绰绰有余的。
她曾妄想着,哪日李勉也会爱上她,替她赎身,脱了贱籍,就算是不能做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做个侍妾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