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向晚时分,距离城门关闭只有不足一刻的时间。
淮阴城北三巷最大的一处宅院之中,一名白发萧然,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者,正迎着冬日的寒风,挺枪伫立在前庭正院中央。
和这宅子的富丽堂皇的外表不同,此刻进门一看,偌大的宅院内,早已是墙颓垣隳,从一进至三进,连绵十数桩建筑早已被强横力量尽数荡平,就连院内坚固的青砖地面上,此刻也满是凄厉刺目的创痕,哪怕地上的血迹业已被人洗刷一空,但尚未清理干净的废墟,依然在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番剧斗。
不,不能说是战斗,只能说是——屠杀!
大约在两日之前,当萧锦堂独自一人闯入这代表“金钱帮”权威的淮阴分舵之时,作为“青衣第一楼”楼主陈士元麾下最为得力的干将,萧锦堂只凭着手中一杆“断魂枪”,不过几冲几突,三招两式之间,便将整个分舵的战力尽数摆平,就连功夫最高的分舵舵主,也被萧锦堂以枪杆凿断四肢,仿佛死狗一般,只能一脸恐惧地等待“青衣楼”刑堂中人的冷酷刑讯。
这样的战绩,放眼江湖已经十足令人叹服。然而在“断魂枪”萧锦堂眼中,这近乎屠杀的一战,却并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欣喜,只是感觉到一股深深的不耐。
因为对手实在太弱了!
即使他们加起来如此卖力地反抗,依然不能让萧锦堂有哪怕一点点尽兴的感觉,甚至比起自己平日练功的时候更加让人无法满足。
更让萧锦堂感到不耐的是,即使刑堂中人如何逼供,从那死鬼舵主口中,依然逼问不出任何与上官之女有关的情报。
据下属分析,这应该不是对方骨头太硬,只是单纯不知道上官之女的去向,便是想说什么,也是说无可说。
这样的废物。自然没有什么留着的价值。反正灭人满门的事情,“青衣楼”也早不是第一次做,萧锦堂便干脆给了他一个痛快,送他“下去”和淮阴分舵全员聚会。
不过。那无能的舵主倒是得了一个痛快,任务断了线索的萧锦堂本人,却是完全痛快不起来,以至于在整整一日的等待之后,干脆忍无可忍。丢下依然在四处打探的下属,独自一人来到前院,准备好好演上一套枪法,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此刻,只见他拉开架势稍一活动,“断魂枪”枪出必杀的厉烈威风立刻席卷整个空间,若是有功力稍弱之人在此,恐怕光是感受到这股强烈的杀气,便立刻要给他吓得屁滚尿流。
然后,只见萧锦堂右手轻挽枪杆。猛地一振,沉重的长枪枪尖上突地抖起了一个花儿,带着红缨一颤,即时飞速运转开来,一道人影上蹿下跳,左移右扑,每一下枪/击都注满了力量,光是掀起的狂风,便将早已化为废墟的“金钱帮”分舵,再一次搅得粉碎。漫天石屑飞扬之间,只见得萧锦堂脚步猛地一收,六十四式枪招尽数敛去,漫天残影纷纷消散。只留下一个仿佛顶天立地一般的挺拔身姿,令任何人看了,都要忍不住为他击掌喝彩。
——而且,真的有人开始老实不客气地鼓起掌来。
“哈哈!好!果然是好!一年多不见,萧老爷子的功夫竟然没有因为年齿渐长而有丝毫退步,反而老当益壮。再上层楼!哈,你这就让我怎么说你?干嘛非要变得这么强,这样岂不是让我又得多费手尾了吗?”
突兀无比,又显得嚣张狂妄的少年嗓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话语之中敌意尽显,显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因为说话之人特意用上内力传音的缘故,这说话声显得忽左忽右,忽强忽弱,一时仿佛就在耳边,一时却仿佛仍在数百尺之外,即使以萧锦堂之强,竟也无法遽然分辨出对方的确切位置所在,只能暗运功力严密戒备,一边拉开步子,小心地环视四周,同时大声喝骂道:
“什么人装神弄鬼?!还不给老夫滚出来!”
“唉,老爷子看哪里呢?我不就在这里吗?”
面对萧锦堂气急败坏的怒吼,来人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一句话说到最后,方才那忽左忽右的内力运转也渐渐散去,终于显露出了来人的真实方位!
“哦?!”
原来是在——上面!
确认来人所在,萧锦堂即刻抬头,只见前庭高耸的院门之上,一名手中抱着女童,身背精铁长匣的青年人,正好整以暇地俯视着自己。他那脸上带着一股令人恼火的微笑,看上去便仿佛戏弄老鼠的猫咪一般,态度就和他此刻的位置一样,同样是居高临下,似乎已经把萧锦堂吃定。
一生纵横江湖,即使是青衣楼中各楼的楼主也对他多有尊重,萧锦堂又何曾看到过如此轻蔑的表情,一时之间几乎给他气炸了肺,当即把枪一顿,将地面砸出一个脸盆大的缺口,冲着来人怒问出声。
“哼!藏头露尾的鼠辈!老夫枪下不想杀无名之鬼,还不给老夫报上名来!”
“哈,萧老爷子何其健忘是也!”
赵凡高踞屋瓦之上,俯瞰着院中,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就在一年多前,你还追得我和沈兄鸡飞狗跳,好几次险死还生,若非当时有厉姑娘和宋大侠相助,老子这条命几乎都要葬送在你手上。还有这位上官姑娘,你可别说你不认识。不到两日之前,你还曾杀她两位下属,把她逼得落河而遁。”
“嘿,当时你如此凶蛮,可曾想到咱们今日会来报复一把?哈,我想你大概是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