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敬文道:“没有没有,没有说死,真个没有啊,也不曾交换信物!夫人知道的,我是想要个进士女婿的,他家儿子连举人也还不曾考上。便是要答应,也须得他儿子中了举才行。夫人息怒。”
瑶芳磨了磨满口白牙,扯出一个带点狰狞的笑来,开口却是一片欣喜之意:“娘!娘!我有事要说与你听。”
韩燕娘隔着窗子道:“进来说,外头冷。”
主仆三人进了正房,瑶芳眼角瞥到贺敬文正在揉膝盖,衣裳前摆还皱了一块,微笑着向父母问好。对韩燕娘道:“阿敏来信了,问我们要不要过去玩耍呢。”韩燕娘扶腰笑道:“你昨天已经说过啦,不是说了么?三月里天气暖和了就去住几天。”彭家她是放心的,贺敬文也挺放心,两人都答允了,还商议好了到时候与到州府叙职的彭知县同行。
瑶芳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是么?我说过啦?哎呀,我一定是太开心了就忘了。”
韩燕娘笑着摸摸她的脸:“就开心成这样了?”
贺敬文见状,说一句:“你们说话,我到前头去,恐怕还有新消息……”拔脚就要开溜。急行到口门却与丽芳撞到了一起,贺敬文是个文弱书生,丽芳却不是个娇怯小姐,近来颇得韩燕娘风范,直将亲爹撞了个四脚朝天。
撞完了,丽芳一低头:“爹!”将人扶了起来,口上还埋怨,“爹跑恁快做甚?也不叫人打帘子,我都没看着你。爹你别急走,我有事儿请教呢。”
贺敬文揉着腰,呲牙咧嘴:“甚事?”
丽芳先跑到韩燕娘那儿给她腰后垫了个垫子,才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听说,同知自己作死了?”
瑶芳噗哧一笑,这姐姐门儿清呢,也不晓得这里有没有她的探子。照她这急匆匆的样子来看,多半是知道了些什么。不好叫姐姐孤军奋战,瑶芳捧场地问:“他做了什么?”
丽芳道:“哦,我才从外头回来,听说他上疏诬告楚王谋反。”
贺敬文沉声道:“女孩家家,不懂事儿不要乱说。楚王确实出格了。”
瑶芳奇道:“爹知道?爹手里有证据?”
贺敬文狼狈地道:“没有!”他就是瞧楚王府不顺眼,究其根本,还是最初在王府出过丑。后来越看人家越像贼,当然,现在经同知一参,他也觉得楚王不对劲了。
瑶芳脸上更堆出了好奇模样:“爹在这里好几年了,都没有证据,同知怎么弄到证据的?他做了多久啦?他不是爹的副手么?做事不跟爹说的么?”
丽芳道:“谁知道他发的什么癔症!”
瑶芳支颐看向丽芳:“原来是发了癔症。我就说呢,听说藩王都在京里,楚王父亲薨了,可叔叔伯伯还在。他这么欺负人家侄子,难道不怕人家叔叔伯伯生气,也寻他儿子侄子的晦气?他家孩子可真是可怜了,父债子还,可要怎么办呢?”说着,还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韩燕娘与丽芳交换了一个眼神,丽芳笑眯眯地将妹子揽了过去,在她颊上亲了一口:“你呀,装大人儿。”
韩燕娘叹道:“我一最孩子装大人,二怕大人像孩子。看着你们就头疼,大姐儿,带着你妹妹去给彭家丫头回信吧。她信还没写呢,三月里收拾一下,你们回宁乡看看。”
丽芳答应一声,笑嘻嘻地摸了一把韩燕娘的肚子,拉着妹妹溜了。绿萼拖着有点发呆的青竹,也紧追着姐妹俩走了。未及走远,便听到韩燕娘说:“你还真是个呆子,他想好了出路了呢,他做个诤臣,却好叫儿子做你女婿,纵他死了,你也得照看着他儿子,打得好算盘!”
贺敬文强辩道:“他也是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韩燕娘无赖地道:“我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看不懂人心,就知道结果!他要抬棺死谏,他的儿女纵不托付给你,只要落了难,我也当自己的儿女一样照看,这是道义!可他明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还要议婚,就是算计你,拖你下水,我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贺敬文还在犹豫,韩燕娘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做事前可曾与你商议?眼里可还有你这个上峰?你便是觉得王府不妥,就更不好现在将自己也折进去了。你要为一个名声,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贺敬文终于丧气地道:“我没有要这样的。”
门外,小姑娘们早停住了步子,丽芳咬牙切齿地对妹子道:“听听听听,这还在犹豫呢。你记着了,以后遇着这样的事儿,宁可就去死了,也不要他们如愿了。”
瑶芳道:“没到那一步,爹好脸面,给他个说得过的理由就行了。他已经被说服了,走吧,给阿敏回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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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房的院子,瑶芳不去丽芳那里看她生气,径自带了绿萼与青竹回房,继续写她那没写完的信。一面写,一面问青竹:“怎么样?跟我读书么?”
青竹轻声道:“姐儿这是没遇着大事儿,真要到了非选一个不可的时候……”
瑶芳笑道:“那又如何?多懂一些的人总比少懂的人活命的机会大些。你要不是读书识字、心里有数,也站不到我跟前来。这个家,没遇事的时候,待人还是不错的,不是么?”
她缺人手,而青竹会是个不错的帮手。
先前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