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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韩燕娘的眉头就皱上了。升官发财,升官发财,可有的时候升了官儿,它未必就会发财啊!就贺敬文那个样儿,一是他不肯去贪,二是一旦贪了保准能叫锦衣卫拿了去——太傻。贺家是有家底子的人家,照知府的花销,也就能撑个两、三年,就要捉襟见肘了。两、三年后,丽芳就要出门子了,得备嫁妆,接着就是儿子娶妻,再二年,瑶芳又该出嫁了。一样一样,都是要钱的。
果儿跟着她,见状小声唤道:“太太?”
韩燕娘的脸上又挂上了微笑:“走吧,到俊哥那里去。”因张老先生不在,韩燕娘便将张老先生的院子与贺敬文书房间的门锁了,如今三人读书都在贺成章那里。
到了的时候,见贺成章在写字儿,丽芳正悄悄在把一本略小些的书放在摊开了的《孟子》上面看哩。瑶芳跟前如今不放《大陈律》了,却放了一本先帝朝新修订的《会典》,看得津津有味。见韩燕娘来了,丽芳悄悄将那本小书一卷,塞到了袖子里。韩燕娘只当没看见,看他们行了礼、问了好,便将两封书信的内容告知了他们。又将书信传阅。
瑶芳着重看了张先生的书信,心领神会,也作欢喜状:“爹高升了,咱们要去湘州府了,是也不是?那可好,听说热闹。”
丽芳听到“热闹”二字,想起彭敏说的,湘州府那里,闲书比宁乡县多得多了。宁乡县只有一间小小的书店,也不卖多少闲书,书也颇老。喜道:“是呢。娘,咱们什么时候过去呀?要收拾行李么?咦?州府那里有府学,俊哥能不能开个后门跟着去听叻?”
韩燕娘笑道:“这个要等你爹回来问他。不管怎么着,都是件好事儿。有一件事说与你们,先自己想着。老太太的意思,你们父亲升了官儿,你们的排场也要讲究起来,要给你们添人。要我说,你们每人,除了现在的奶妈妈、丫头不变,总共好得一个大丫头,两、三个小丫头才像样儿。俊哥也比照着来。想要什么样的人,自己想好了。等搬了家,就要买了来了。好啦,你们慢慢儿读书,我去安排些事儿。”
韩燕娘走后,这只有三个人的房里,就有些热闹了。丽芳道:“先说好了,都不许要淘气的,也不许要蠢笨的……”弟弟妹妹对望一眼,由着她说。等她说完了,贺成章道:“阿姐,这些不用你操心的,长辈们会先过一过眼,太粗笨、太顽劣的都不会到你面前来的。”说完就被丽芳掐了一下脸:“就你明白。”
贺成章瘪瘪嘴,不说话了。
瑞芳道:“等等,我们就快要走了,也不知道阿敏她们家是怎么样的。哦,对了,俊哥,你在此地与谁相熟?临行前,好歹告别一下。你月钱还有剩么?买些纸笔啊、小玩艺儿啊,临别赠些小礼物,说不定日后科场上还要互相扶持呢。”
贺成章沉声道:“阿姐忘了,我用心读书,何曾出去玩来?”
丽芳又愁上了:“你这没有朋友,可怎么好?到了城里,可要看差不多的朋友,结交他两三个才好。”
贺成章摇摇头,随这姐姐胡思乱想去。再看妹妹,已经坐在桌前,翻了一页书了。
瑶芳随手翻了一页书,将根系着红丝带的缕空云纹银书签夹在了书里,开始想事情。要买人,要换大房子,升官又要有更多、更花钱的交际,家里的钱,够用么?贺家两处产业,一是老家祖产,有田有铺,取租的。二是京城,老太太的嫁妆并贺家在京城置办的少许产业,也是取租。既没有家仆经商,也没有门人孝敬。贺敬文的俸禄,将将能供奉两个师爷。
可老太太的话,也是有道理的,输人不能输阵。做了这样的官儿,就要讲究些个排场,否则容易被人看轻。颜回穷,叫安贫乐道,不是颜回而穷,那就是穷酸。会叫人看不起的。
要经商呢?还得看门路、懂行情,不然得亏死。说起来,唯有当铺不是“与民争利”,然而当铺要有老人儿坐阵,会估价才行。也有官员入干股的,那却不是明面儿上的能拿出来说道的了。这个钱,不好拿。以贺敬文的能耐,瑶芳怕烧了他的手。这一位,还是继续当他的清官、忠臣为妙。
要怎么样才能想个既不违法乱纪,又能挣钱的路子呢?这全家上下,就没一个精通这个的。老太太是老派人,取租就得。继母倒是有拼劲儿,奈何经验太少,在娘家时养家糊口靠自己苦干,如今执掌一家,将家务事能上手,瑶芳对她已经很满意了。自己呢,也从未做过这等事,入宫前,家计不归她管,入宫后,就压根儿不用愁钱。
此事最难的,还不在想一个生财的路子。而在于能让贺敬文接受,贺敬文也有一些文人的臭脾气,不大瞧得上商人。若叫他知道家里人经商,他自己就先能将生意搅黄了。也不能叫他贪腐,纵然他乐意,金銮殿上那一位也不开心。升他的官儿,就是因他清廉正直,若是贺敬文也犯了贪墨这一条,那一位恨起他来,比恨汪知府还要狠十倍。
前太妃为钱发起了愁:这等事儿,她是真不熟,可她要不想,家里也没几个能想着办法的人。
丽芳想了一回事儿,不去打搅弟弟,却戳一戳妹妹的胳膊:“嗳,咱们什么时候往阿敏她们家去?我将书还她,这书百多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