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知府是被这一明一暗两个人气弄得没辙了,他与李千户斗了这么多年,也没吃什么亏,现在却天天惹气,想来想去就是因为多了一个死棒槌!要将这棒槌弄走!棒槌不是还要参他么?他先叫这棒槌滚得灰头土脸!
盗匪上不好做文章,那就拿断案来讲事吧。
于是便有了上面那一幕。
瑶芳百思不得其解,又轮到她量尺寸了,只得先将眼前的事情应付过去。韩燕娘还问她:“饿不饿?黄雀馒头做得多,你先吃一个再出门儿。我听你这尺寸怎么又瘦了呀?”
瑶芳摇头道:“阿姐比我还瘦呢。”
丽芳轻笑一声:“就你明白。不吃等会儿路上别喊饿。”
麻利地量完了衣裳,韩燕娘道:“先将哥儿姐儿们的衣裳做了来,过两日,再来做老爷并两个先生的。”
贺敬文听着这声音,不愿意见外人,到耳房避了一避,等人走了才出来。却见韩燕娘领着两个闺女要出门,并没有给他显摆的机会。心下愤愤,暗道若是这富户再歪缠不清,一定要打他十棍!
韩燕娘并不知道因她不给丈夫面子,险些让丈夫做了一回昏官。带着女儿一路说笑,往彭县丞家去玩耍。到了彭县丞家里,却听彭娘子又说了一件新闻:“没跑儿了,这回那告上县衙的那个争子案,就是汪知府在弄鬼!我们家那死鬼,在州府里也认得几个人,往年拿银钱喂饱了的,拿来消息,叫死鬼小心,不要受大令的牵连。你们要小心了。那丧天良的家里有些钱钞,能做实这孩子是他的。切!”
韩燕娘得了消息,赶回家寻了贺敬文。贺敬文还要摆个架子,拿书的手已经抖了两抖,犹作淡定状:“有事?”
韩燕娘捏了捏手指,咔咔响了两声,贺敬文喉头一抖,站得笔直。韩燕娘见状活活被气笑了:“你好有闲心呐!知道汪老狗要借这事办你么?”汪知府这引号是李千户给起的,讨厌汪知府的人背地里都这么叫他。
贺敬文僵硬地道:“早猜着了。”
韩燕娘一甩手绢儿:“行,是我白操了心了。”
贺敬文眼睁睁看着她修长的背影跨过门槛、穿过月洞门消失了,才喃喃地道:“这就走了啊!”更讨厌那告状的人了,怎么办?
————————————————————————————————
那告状的富户心情忐忑。他想要个白胖康健的儿子,也觉得这儿子应该是他的。其时乡下,哪怕不是亲生的,养大了,谁知道?更不要提还有买男孩儿充作己子、“借种”等事。为此,他还买通了乡老,必要将孩子夺回来。这乡老说是德高望重,其实少年时颇游手好闲了一阵子,后来“浪-子回头”,人人传为美谈。他游荡的时候,跟着仵作混过些时日,知道些偏方,能令人血液相融,也能令亲生父子血液不融。
万没想到这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两边的血都能融到一起!更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事过于离奇,一传十、十传百,招来了鬼!“鬼”的条件令他无法拒绝——会帮他将孩子弄过来。
可事情波折不断,还处处透着诡异,头一回到衙门告状来,他的心是虚的。二回过堂,双方都到场,富户的胆子也没大多少。看到贺大令一张冷脸,富户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一抖二抖,就跪下了。
贺敬文越发瞧不上他。再看那商人,满面风霜之色,倒是实诚样儿。那妇人脸色腊黄,两道弯弯的细眉皱起,倒有几分姿色。怎么看,都像胆这富户恃强凌弱。
贺敬文看毕,命张先生再验一回血,两碗血都相融了。连张先生也猜不透其中关窍,哪怕是有人弄鬼,这弄鬼的本事也比他高了。张先生与谷师爷眼底都有一丝忧虑。
富户心下大定,必要自己的孩子。贺敬文又传彼时之稳婆,询问婴儿出生时刻,居然是在这妇人二婚后不到九个月。这日子果然微妙得很!不由腹诽:哪家成婚这般急来?!
张先生知道他又走神了,轻咳一声提醒他。贺敬文依着事先商议好的办法,命孩子生母来断定孩子的生父。这妇人一口咬定,这孩子是她与后夫生的。贺敬文乐见其成,将孩子判给了后夫。
那妇人感恩戴德,且哭且笑:“青天老爷,令我骨肉团聚,回去必立长生牌位,求老天保佑老爷公侯万代。”
将案卷归档,贺敬文自觉过了断案的瘾,又经谷师爷提醒,早做好了应对翻供的准备,冷脸变作了笑脸。连回去之后收到了公函,道是世子不日娶妻,所有官员皆要到王府去赴宴,都没能让他的心情变糟。
让他想不到的是,他吃完了喜酒,翻供的人就来了!汪知府这时机选得巧,若是在婚礼前闹事,又或搅了婚礼,他也要担干系。等世子将世子妃娶回了府,京城来的使者又还没走,宁乡再闹一个大笑话,那就可乐了。
————————————————————————————————
贺敬文接到汪知府的通知的时候还在纳闷儿:这个污糟官儿叫我来做什么?
那富户到湘州府告状来了!
寻常时候,哪怕州府接着了这样的状纸,也会发回原籍,命原籍官员秉公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