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小时,卢向东背着登山包,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在校门口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淮州长途汽车站。 车票昨天就买好了,只是卢向东不想告诉郑冬梅。小丫头很不容易,卢向东没打算让她归还电脑。
作为省城的窗口单位,淮州汽车站只能用“脏、乱、差”三个字来形容。候车大厅还是六十年代末的老建筑,破旧的长椅上污迹斑斑,两毛钱一次的收费厕所总是排着长队。长椅早就没有空位,卢向东只得坐在行李箱上,不时有相貌猥琐的小贩从他面前走过,吆喝着推销乌七八糟内容的花边小报。
淮江省因江而得名,一条大江贯省而过,将全省全为江南和江北。卢向东的家乡是江北的朝阳县,从淮州到朝阳每天上下午各有一班客车,他买的是下午一点十分的车票。客车晚点是常有的事,在炎炎夏季,候车的人们心情越发焦躁。不过,卢向东今天人品爆发,才十二点五十分,中年大妈洪亮的声音准时响起:“检票,检票,一点十分朝阳的检票啦!”
坐在长椅上的人们“呼啦”一声涌向检票口,刚刚站直身子的卢向东差点被撞个跟头。中年大妈面无表情,摆出“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紧不慢地验看着车票,全然不顾旅客们焦急的心情。
好不容易通过了中年大妈把守的关口,出现在卢向东眼前的是一辆老式客车,淮江汽车厂出品,没有空调,两排破旧的坐椅夹着一条狭窄的过道,额定载客47人。车厢很脏,估计许久都没有认真打扫过,脚下痰迹、烟头、瓜子壳还有破烂的报纸,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汗味、臭脚丫味以及各种食物的味道,令人作呕。
卢向东虽然很久没有回家,但他去批发市场进货,也经常乘坐这种长途客车,车内的状况并不比这辆好多少,他早已习惯,捏着车票径直走向3号座位,不觉一愣。
3号座位上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子。男子三十出头,油头粉面,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正与邻座高谈阔论、吞云吐雾。这么热的天气,眼镜男居然扎着一条火红的领带,也不怕捂出痱子来。坐在眼镜男旁边的是个彪形大汉,大背头,金链子,灰色的衬衫敞开半边,露出黑乎乎的胸毛和青色的纹身。零级大神19181
大概感受到卢向东诧异的目光,那个大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堵这里做什么,后边去!”
“对不起,这里好像是我的座位!”卢向东扬了扬手中的车票。
“你的座位?你叫它一声,看它会不会答应你?”眼镜男吐出一个烟圈,根本没把卢向东当回事。
“拿张车票了不起啊!谁规定要对号入座的!”旁边的彪形大汉故意扬了扬手臂,展示着上面的一条青龙。
前方,只穿着一件背心的白胖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翻看着发黄的旧报纸,右边的副驾驶位上,车老板似睡非睡,根本不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车其他人也是神情各异,有人兴奋,等着瞧一场热闹,也有人替卢向东捏了一把汗。
别看这个彪形大汉描龙画虎,样貌凶恶,但在自幼习武的卢向东眼里根本就是外强中干。作为刘氏形意拳的传人,除了两年前被特招入伍的刘子秋,在同门师兄弟当中,他已经鲜有对手。但从入师门的那一天起,师父就教导过他,武以德为先,绝对不允许恃强凌弱,不允许好勇斗狠。师父的话言犹在耳,他总不能为了一个座位就和人拳脚相加吧!
卢向东强按住怒火,淡淡一笑:“那行,咱俩换个位置吧。”
看上去人高马大,居然是个胆小鬼,连自己的座位都不敢争,周围顿时嘘声一片,估计许多人已经将外强中干的评语安到了卢向东身上。
眼镜男也颇感意外,愣了一下,道:“40号。”
从省城到朝阳即使一路畅通,也需要整整五个小时车程。这条路常年失修,坑坑洼洼,越是坐在后面,颠簸得越是厉害。40号座位和3号座位一个在后一个在前,天壤之别,难怪眼镜男不肯相让。
坐前坐后,对卢向东来说倒无所谓。他耸了耸肩,拖着行李箱朝里走去,身后传来彪形大汉满是不屑的嘲笑:“傻鸟一个。”
确实,一路走过来,还空着几个位置,但卢向东怎么可能干出占别人座位的事情?
40号在车箱的倒数第二排,右侧靠窗的位置,旁边挨着过道的39号座位上是一位年轻妇人。那妇人穿件碎花衬衫,扎了个蓝色的头巾,手里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布包,神情木讷,一看就是农村出来的。
卢向东很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大嫂,麻烦您让一让。”
年轻妇人没有说话,呆呆地站了起来。
“大嫂,还是您坐里面吧。走道上人来人往,磕着碰着可不好。”卢向东这才发现,原来是位孕妇。
怀孕的妇人没有说话,却也不肯挪到了里面。
卢向东只得坐到靠窗的座位,随口问道:“大嫂,怎么一个人出远门啊?”
妇人却不答话,低头看着怀里的布包。妇人生得颇为清秀,只是脸色憔悴,也不知道遇见了什么难事。
卢向东有些奇怪,但事涉别人的隐私,也不好多问。旅途漫长而无聊,登山包里有本《鹿鼎记》就是他打发时光的法宝。刚刚翻了两页,前面又传来争吵声。
“这是我的座位,你干嘛不让!”
“我就坐了,怎么的?小妹妹,如果不想走,可以坐哥哥腿上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