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了三个月苦苦地追寻,积存满肚子的疑问,满心的焦虑、愤怒、担忧、困惑,吴敏终于再一次站在他面前。[t]
吴兆不由自主地刹住前进的脚步,在他和她之间留下一段足够长的空白,他不前进,她也不后退,隔着这一段人为的距离,彼此遥遥相望。
她看起来还是老样子,熟悉的眉眼,冷淡戏谑的神情,从她的眼睛里永远看不出她的真心,她太聪明了,而且深知自己的聪明,这让她在世间孤立难行。
以前他怎么会觉得曹安期像她?她们完全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
吴兆怔怔地瞧了她良久,吴敏在护士的粉蓝色短裙外套了件医生的白大褂,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束倒有点像她以往实验室里的标准打扮,她似乎因此感觉更自在一些,双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微微扬起下巴,闪亮的灯光如水波一般映在她的眼瞳表面。
无声无息间,声控灯熄灭。
黑暗中,他们谁都没有移动,保持着相互对峙的姿态,吴兆深深地、长长地吸入一口气,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不远处她仿佛响应一般稳定轻缓的呼吸声,在他们身外,世界万籁俱寂。
“为什么?”他喃喃地问,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就像害怕会惊动什么,却连声控都没能唤醒。
“我以为,如果你真心想问,应该把问题再细化一些。”她回答,女性略高频的音波在空气里震荡开来,头顶的声控灯逐次亮眼,一盏盏眨着眼,向下俯瞰两人。
“究竟是什么‘为什么’?”
吴兆在亮起来的灯光中眯起眼,又看清了她的脸,她穿着至少十厘米的高跟鞋,身高与他持平,气势强劲,目光挑衅。
他不敢迎视这样的目光,身不由己地撇开了头,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波涌着无数问题——为什么这三个月你要躲着我?为什么你把我们从天狼号上支走?为什么你设计阴谋?为什么你今天晚上会出现在医院?为什么……这样对我?
“……是你故意的吗?”他望着走廊右侧的密封式玻璃窗,那上面清晰地映出她的侧影,微微地偏过头,仿佛好奇,又像充满期待。“故意把王天生他们三个异人的讯息通过老头儿提供给异人俱乐部,然后让我去保护他们?”
吴敏没有马上回答,吴兆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蓦地回转头盯住她,目光灼灼,言辞锋利。
“曹安期牵涉进来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吗?甚至,那三个人出现在她身边,也不是偶然,对不对?”
他紧吸住吴敏的眼睛,徒劳地想要通过心灵之窗看透她的真实想法,哪怕只是一丁点思维的碎片……可他仍旧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懂,只见到一抹冷冷的灯照,一片虚幻的浮光掠影。
“第一句话提的问题不清不楚,第二句话一口气提出四个问题,小孩儿,我不记得你是这样缺乏逻辑性啊。”
她叫他“小孩儿”,吴兆感觉到一波剧烈的抽搐从心脏向外蔓延到指尖,他身不由己地开始颤栗,皮肤发冷,内里滚烫。
他几乎已经快忘了,以前她很少叫他的名字,他叫她“吴博士”,她则别树一帜地唤他“小孩儿”,正如她一贯对待他的方式,这是个既亲密又冷淡的称呼,居高临下的,带着一种对地位不相等的宠物才有的怜悯。
今天以前他不认为自己会怀念这个,此时此刻,他却因为她低柔嗓音吐出的昵称浑身战抖。
“别,”他不禁脱口而出,“请别这样叫我!”
说出口他才发现声音大得出奇,在封闭的走廊两端回荡,震出嗡嗡回响,声控灯受惊在两人头顶一般眨了眨眼。
光线倏灭倏明,两个人都闭了闭眼,又同时睁开,吴敏比他晚了微不可觉的一瞬,她低下头,调整了一下高跟鞋前端的朝向,然后昂首挺胸地抬起来。
“是,”她平静地道,“你要的答案。”
吴兆怔了怔才回想起片刻前自己提出的所有问题,一共四个,他知道王天生早就这样猜测,他不情愿认同他,却也没有办法否认……他一时恍惚得不知身在何处,脑子里和胸口都空荡荡的,没法思考,也感觉不到情绪。
耳边仍然回荡着嗡嗡的震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觉那是血脉博动的声音,规律、单调、无处可逃,充斥世界的白噪声。
“为什么?”他又一次问,顿了顿,陡然放大了嗓音吼出来,“为什么!?”
整条长廊的声控灯都在同一瞬间亮起来,明晃晃如同白昼,白光投向地面光滑浅色地砖、白色的墙面、透明的玻璃窗,又由四面八方折射回来,吴兆眼见着对面的吴敏被光华包裹,就好像她本身便是发光体,似乎能从每一根发丝都透出光来。
“哦,”她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在亮晶晶的地砖上犁了犁脚尖,“你想要什么样的理由?每样我都可以给你几个。”
“你可以理解这一切都是为了覆灭异人俱乐部,他们二十年来从未放弃监控我,或许是为了通过我找回他们的第一任会长,或许单纯是为了人工合成的垂体腺素,谁知道呢?我不在乎他们想做什么,但是一个陌生的我不了解的间谍总没有老朋友好应付,所以我没有揭穿老师,反而尽量配合他,从他那里得到异人俱乐部的资料,又向他释出我希望他们知道的讯息。”
“……那些异人,”吴兆打断她,粗重地喘息了一阵才能继续说下去,“在王天生他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