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一个多月了,迎面吹来的秋风已有些凉意袭人。光绪皇帝坐在銮驾之中,尊贵的龙体随着轿夫那有节奏的颠簸而颤动,他双眉微蹙,深褐色的眸子蕴含着悒郁之色。
相比于奴才们的信心,作为皇上的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轻松,虽说现如今,朝廷练出了三镇新军,还把握福建一省,远好过“壬辰之乱”时的那种天下纷离之境,按道理来说,他这个做皇上的,应该松一口气,可他却轻松不起来,
这三年多以来,他经历了太多,曾几何时,他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像祖宗一样,开创一个盛世,可世事的艰辛,却远超过他的想象。他的朝廷设置着那么多衙门,养着那么多官员,却大半是尸位素餐、坐享富贵的颟预庸碌之辈,好不容易选了一个人才,结果,却又被他逼反了。
逼反了一个唐浩然,没什么。
可谁也未曾想到,那个“今世之曹”却用一纸通电,便让这大清国的里子面子全都露了出来,“壬辰之乱”时,国难当当,正需要群臣尽力辅佐,那些银样蜡头哪一个用得上?枢臣耆老,地方督抚装聋作哑,袖手旁观,或者权欲贪婪,百般索权。
甚至就连同李鸿章,那个曾经的忠臣,他人淮军陆师被唐逆打的落花流水,其却依然同其眉来眼去,到最后,他们联起手来把朝权夺走了。
“汉人不可信、汉人不可用……”
又一次,他想到那位姓闫的奴才说的话,虽那个狗奴才坏了朝廷的大事,可若是这话能早说二十年,又岂会有今天之境?
不过,这一切,却不是他这个皇上所需要担心的了,大臣们有什么事,便直接找恭王了,他再同皇爸爸一商量,至于他们这个皇上,到时候只需点头同时,依着皇爸爸的叮嘱,下一道谕旨,走一个形式便成了。
心里可以这般想,可是光绪却不敢显露任何情绪,不过,事实上,并不是说他不敢显露这种情绪,而是站在慈禧的身边,他甚至连口大气儿都不敢出,那里还敢有什么情绪。就像现在一般,唯唯诺诺的向太后请示之后,光绪整个人便像过去一般,脸色煞白的坐于一旁,一如过去,全是一个提绳木偶一般。
若是说李莲英是大公公的话,作为皇帝的光绪这会反倒成了二公公,就这般于一旁坐着,甚至连口大气儿都不敢顺着,偶尔的他瞧着恭王,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为何恭王会对皇爸爸没有任何怨言,反倒依然是尽心尽力的操持着朝廷,虽说明知道皇爸爸防着他,可却依然任劳任怨的,就像是不知道这一切似的。
“……这东北今时大建海军,绝非朝廷之福,亦非朝廷之祸,当今大清国,地方之强,无外东北、北洋,东北者如唐逆,其根基浅薄,全凭一时武勇方才有今日之盛,而李鸿章起于先帝军兴之时,发乱之中,其根基之深,远非唐逆所能相比……”
即便是现在,唐浩然身为朝廷旨下的东三省总督,可于奕訢以及朝中大臣们口中,依然是“唐逆”,至少于私下里,总是“唐逆”、“唐逆”的叫着,这也难怪毕竟今天的崩坍之局,便是其一手促成的,至于李鸿章,即是今时今日,依然有不少人视其为帝国掣柱,当然更多的人人则是与其“暗通款曲”,只待着其他日定鼎之时,图个后生保障。其中甚至不乏旗中显贵,可对唐浩然,大家却没有那么客气。
心存二心者尚是如此,更何况是一心想保大清的奕訢。
“先前,唐逆之强全在陆师,可李鸿章这几年也是大练北洋新军,现今已经练成新军六镇,加之浙江新军一镇,两广新军一镇一协,山西新军一镇,计九镇一协,兵力计十二万有余,自不逊唐逆,且又有水师之助,然今日,唐逆大办水师,大造兵舰,必为李鸿章所警,以臣看来,此事必将引发东北、北洋之危!于朝廷而言,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提及那个不可预料的将来时,奕訢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对朝廷威胁最大的是谁?就是李唐二人,过去两人或许还能勉强互相提防不至为敌,但今时今日,唐逆把手伸到了海上,以李鸿章沉浮宦海之老辣又岂会看不出唐逆的司马昭之心,又岂会容其从容扩充。
“六爷,那以你的意思来说,咱们就这么看着?”
慈禧轻落落的询了一声,这东北造出了一条大兵舰,现如今报纸上成天说道着,这不就连奕訢都被惊着了,给吓了一跳的当口,他同样也看到了机会。
“非但要看,还要让李鸿章放心,福建那边不是说江西匪患日忧嘛,以臣看来,可调一镇新军往福建协防。”
“六爷,您的意思是……这京城咱就不顾了吗?”
奕訢的建议让慈禧的心头一惊,那看似懒散的身子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探,脸上全是一副惊色,她能到这园里过这个暑,可不就是全凭着易名禁卫军的八旗新军给的那么点底气吗?把一镇兵调到福建去,若是万一……
“太后,总是这般因守于京城,总不是办法!”
注意到太后脸色的骤变,奕訢立即明白了她的心思,莫说是他,便是就这京城上下,可不都是靠着那新军给了点底气儿,可问题是,对于奕訢来说,他知道,那么点底气,总有耗尽的一天。
“这几年,咱们确实练了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