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之时,烈日当空,这个时候在树林中绿荫下无疑是最舒服的了,但在操场上,却还有一个方队的学生,在那里不停的随着口令操练着,这些学生虽瞧着有些年少,可与校中却也算是大龄,从身个和相貌上看去学生大都有16、7岁。
汗水顺着李新的脸颊滑落,那双曾满是狡黠与卑微的眼睛,此时却只剩下一个神采——肃然,尽管那脸膛依还带着少年的稚气,可却并不妨碍他故意装出这副肃然之色。
“枪上肩!”
在口令中,李新的右手将木枪举至身前,双手一起握住枪身。此时双手高度应该距胸口大约一尺,与扣子的位置平行,枪身侧向枪栓冲外。
接着又右手滑至枪栓处,将枪身逆时针旋转90°并将枪抗至肩膀。与此同时,左手滑至枪托底部。此时左手应将枪托举在略低于腰带的位置,左手手肘弯曲。在枪的位置正确后,右手回归立正状态,紧贴着裤线。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对李新而言,这些基本动作,早已形成了他的本能,在做着枪上肩的动作时,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的方队——眼前的这批学生,与他一样都是国内过来的流浪儿,不过与他早在9个月前来到仁川不同,他们刚刚来到这里不到两个星期。
而作为他们的训练排长,李新必须要对他们加以操练,尤其是要磨掉他们身上的长时间乞讨留下的散漫以及对他们的警惕,而严格的军事训练则是唯一的手段。对于李新可是深有感触,至少通过9个月的训练和课堂上的学习,使得他整个人已经改变许多。
“枪下肩!”
“枪上肩!”
随着李新的口令,他们手中的木枪随着上肩动作而不断的重复着,军事训练的目的所在就是通过上千次、以至十数万次的不断重复让动作形成一种本能,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训练科目都是如此。
听到训练官喊“枪下肩”的口令时,立于方队李佳文右手握住枪身并将其旋转九十度,枪栓冲外。左手自然下滑至裤线处,右手将步枪拉向地面,随后向身体靠拢,还原至带枪立正的姿势。
不过尽管他看似认真,神情肃穆,可脑海中想着的却是那喷香的鲸肉,对于李佳文来说,没有什么比肉更有吸引力,甚至正是每天那喷香的,足有半把巴掌大小的几块肉片,让他对这所学校生出家的感觉。
家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李佳文已经模糊的、如上辈子般的记忆中,似乎就是那种不愁吃的地方,尽管父亲曾是名秀才,但多年不事生计,专心学问,以至家中的薄田尽数典尽,五年前父亲去世后,在债主把家中的房子收走后,他便带着弟弟一起乞讨为生,从那时起,终日里他都为一口吃食犯愁。
而现在,无论是身上的新衣,亦或是重新走进学堂,都让他对这所学校生出亲近感,尤其是看着八岁的弟弟脸上多出了血色,原本干黄腊肉的身子也渐渐的有肉了,对学校和校校生出异样的情感,或许,这就是家吧!
在这种心态使然下,自然他也就变得竭尽全力的训练、学习,绝不会像一些人那般,把街上流浪的坏毛病带进学校,然后挺着屁股被教官用军棍打,还会被送到禁闭室。这所学校或许给了他们家的感觉,但唯一让人无法习惯的就是纪律,从衣食住行皆有他的规矩,甚至就连洗澡亦规定每天都要洗,都要擦身,更有甚者只能用凉水,幸好现在天热,真不知道那些冬天来的人,是怎么习惯这些的。
不过还有一个地方让他不甚习惯,就是像训练官和二级生的光头——他们无一例外的减掉了辫子,听说是为了防虱子才剪掉的,不过这减辫子似乎并不是强制的,但身边却已经有人剪掉了辫子,是剪,还是不剪,这是个问题。
对男生来说,剪辫子是个问题,可对于女生来说,却没有这样的问题,在操场旁的树荫下,几名穿着校服的女生正在将桶中薄荷茶倒在一个个搪瓷碗里,在中华学校中,女生是罕见的,从第一批的十几个女孩,直到现在,这校中也只有可怜一百多个女生,不过与男生不同的是,在基本的军事训练完成后,日常军事课则变成了医护课,跟着女先生学习西洋医术。
端着薄荷茶的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朝着树荫边的长椅走去,在长椅上一个穿着青裙,她静静的坐在那,不时的翻看着手中的书。
“欧阳老师!”
学生的喊声让欧阳静雅转过头来,在她转过头时,那扎着一个乌黑的马尾辫甩动着,几缕散乱的青丝在她的额前,轻轻地随风着!那张清纯秀美的瓜子脸上的眼睛,随着笑容变成了月牙一般,她看着有些怯生生的学生,笑着接过薄荷茶。
“谢谢你,小琪!”
薄荷水入嗓时,那清凉沁心的感觉,只让这夏日正午时的燥热与欧阳静雅心间散去许多,合起手中的《普济方》,虽说在香港于教会中学的是西医,可却并不妨碍她现在学中医,至少可以在中医吸取一些经验,就像这《普济方》中提到的“草乌散”那种与乙醚相仿的麻醉剂便引起了她的兴趣,也许可以做个试验。
一边喝着薄荷水,她一边同坐在身边的学生聊着天,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她的前方走了过去。
“欣雨姐!”
抱着书本正朝宿舍走去的李欣雨听着喊声,扭头看到欧阳静雅,便连忙走了过来,在这所学校中,她们仅有的两名“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