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芬芳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她带着掌门铁牌、江杏霭的嘱托和一身罪孽离开天墉城时,没人能体会她的心情。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计划,好像胸有成竹,好像胜券在握,好像天地间没有值得她惧怕的事。
但只有她知道自己有多煎熬。
齐云山,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回去的地方。那里有她最恨的人,也曾有她最爱的人。命运弄人。当初陈逾熠派人去紫翠山请了她那么多次,她不肯回来;但到如今,她有求于齐云山,她只能回来。放下新仇旧恨,放下个人恩怨,平心静气完成自己的使命,销去自己的罪孽。
通天塔,那许是她登上去便无法活着走下来的地方。摄政王岳念只消一个小手指就能杀了她,连理由都不需要。但她坚持下来了,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
还有仙癯庄,一点计策,些许助力,她便战胜了比自己强大百倍的莫娇旎。这个时候,她早忘了恐惧为何物——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我走上这条路,若不得长生,便是速死,我早就想明白了。
此刻面对着漫漫黄沙,碧蓝天空,还有决定她最终成败的陨坑战场,路芬芳回想起这些,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打气。石盂用惊人的速度补足了珠丘的亏虚,二者相辅相成,在路芬芳体内良好得循环着。她的面纱被风吹下,在碧空中飘舞,上升下降,仿佛长了翅膀,不会落地似的。
渐渐得,看不见了。
“路芬芳?”黄沙聚散,渐渐在陨坑对面聚成一个人形,正是岑七娘。她自然想不到路芬芳会这么快出现。那日她和清音战得难舍难分,岳念又被樊逾清缠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路芬芳被江杏霭救走。这世界上只有路芬芳知道昆吾剑的下落,若她从此躲了不再出现。那事情就难办了。
岑七娘本来已经擒住了清音,清音在手,她不怕路芬芳不出现。谁料樊逾清这大搅屎棍竟同时擒住了岳念与她交换。岑七娘再恨岳念也罢,终是不能看着自己亲生父亲死在自己眼前。只得应了。樊逾清带清音回紫翠山疗伤,双方便就此休战了。
这一战后,岑七娘越想越气,即刻把只会拖她后腿的岳念赶回了妖界调派人手,寻找路芬芳的踪迹。
岑七娘正在焦灼之际。没料不过两天半的时间,路芬芳竟然自己回来了,伤也似全好了的样子。只要她出现,岑七娘就有机会问出昆吾剑的下落!这一次定要把她折磨到生不如死,不怕她不吐口!
岑七娘急于求成,难免忽略了很多细节。比如,路芬芳这些天去哪里了,做了些什么,伤为什么好了。她的杀气在体内狂欢着,已经迫不及待要奔涌而出。把路芬芳撕成碎片。
“是我。”路芬芳道,“清音和樊掌门呢?”
“你放心,我岑七娘不会滥杀无辜,他们不挡我的道,我也不和他们过不去。”岑七娘道,“现在你回来了,此事越发与他们不相干了。”
“昆吾剑不在我手上。”
“我知道,我相信啊。”岑七娘道,“但是你一定有取得昆吾剑的方法。”
“如果我一定不说呢?”
“哈,路芬芳。就你这点修为,就算真的有昆吾剑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岑七娘缓缓摊开手掌,那纤细如发的黑线便在虚空中自动勾勒出花朵。花朵转动着,绽放着。吸引风中黄沙,竟变作纯金的花!
“土生金。”路芬芳道,“一直以为妖王大人幻术精湛,想不到五行术法也臻入化境。”
岑七娘不答话,只将金花抛入空中,这万里晴空中竟响过一声惊雷。接着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十几息过去,竟无停的迹象。这又是金生水,不是幻术。
路芬芳知道,这一次不再有试探,不再有外援,她有一次走到了生死的边缘,比从前那几十次都离死亡更近。
“路芬芳,你打算就这么愣着看下去么?现在不是表演,是斗法!”岑七娘说着继续催动法力,那雨水在沙地上砸出的小坑里便都长出绿色的小芽。不一会儿,路芬芳目能所及处便尽是绿色了。
“路芬芳,你最擅长的也不过水木系术法吧?”岑七娘道,“我今天偏用水木系术法杀你!”
路芬芳的真气已经被岑七娘寻出破绽,至于术法,也根本无法和岑七娘比较。她脱去缠在断舍离剑身上的粗布,放出草藤在陨坑上搭起一座长桥。她握着剑,踏上草藤,一步步朝岑七娘走了过去。
她刚刚走到中央,足下草藤便燃起大火,变作火龙一般。路芬芳依出幽入冥腾空而起,轻轻一剑似信手挥出,便是传觞飞羽中的“灯火尽醉”。
此剑一出,二人所在的战阵时间仿佛静止。火苗停止了燃烧,灰烬停止了飘舞,只有路芬芳的剑舞似流星。岑七娘早闻路芬芳学的是妖界的灵机诀,使的是妖族的传觞飞羽剑,却不想这功法与剑法相结合后,竟变化出岑七娘也看不懂的东西。
路芬芳的剑似毫无目的,万千火焰却在恢复了闪动时,如幻影般消失不见了。岑七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灵力是——锁云囊!锁云囊中的水灵可灭三昧真火,更何况这区区妖火!但是,太快了,才眨眼的工夫,路芬芳的真气不足以将锁云囊的水灵送到这足足五丈长的草藤上!
难道是她的剑?她用剑力输送了水灵?
很好……路芬芳虽然灵根不佳,但能融会贯通到如此,也算是修仙界少见的奇才了!
这一战越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