胯下坐骑被惊得前蹄凌空腾起时,周终于明白,路芬芳要玩的绝不是单纯的追逐游戏,而是生死相搏。周却不可能猜到,路芬芳简单猛准的杀招也并非真要他的性命,而是考证他的身份。
你是他——还是仅仅和他长得很像的一个小山贼?
如果证明是后者,那路芬芳也算现世现报了。几个月前她还变作方妙谈的样子去扰乱李靖,现在也轮到她了。
你若真是周重璧,该不会不认识这套剑法吧?
路芬芳运起周重璧先前教她的天玄孤心诀,出幽入冥入字诀夺了旁边小贼的兵刃,又是一剑“夜钟残月”便直击周的心口。周的眼中尽是苍茫夜色,耐人寻味的眼波仿佛化作青苍色的蝴蝶连绵了整个世界……
噗。
轻的仿佛一朵茉莉在暗夜绽放的声音,小心珍藏了一整年的芳香在刹那迸发出来,让人从皮肤到骨头都醉了。
但是。
随之而来的却是血腥味,铺天盖地扑进鼻孔,在身体里狂奔肆虐,摧残阻拦它脚步的一切……
鲜血如一线瀑布从路芬芳剑尖下流出,顺着马鞍子流到草地上。路芬芳愣住了。
“大哥!大哥……”
“大哥……”
“快拿金疮药,快!”
路芬芳被人流推搡得东倒西歪。不知何时,那茉拾的儿子康儿走到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
“这位……姐姐,咱们快离开这里吧。”
路芬芳知道,茉拾是想趁山贼乱作一团时走为上策。她对康儿道声”你们先走”,便要上前去查看周的伤势。二蛋一把推开路芬芳,厉声骂道:“疯婆娘,滚开!”
看他激愤的样子,对周的关心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路芬芳垂首,只将一个药瓶伸到二蛋面前:“误伤了大当家,实非故意。这是上好的伤药,对他的伤大有益处。”
“老子让你滚没听见吗?谁稀罕你的药!滚!”
路芬芳将药搁在地上,转身飞快得跑回车队,跳上了自己的马车。随着车子一辆接一辆的开动。车轮与马蹄声嘈杂起来,她终于听不见周微弱艰难的呼吸声了。
两次。两剑。为什么你都不闪不避?
为什么你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是重蹈覆辙,还是伤害了你?
我真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受了再多的伤,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
茉拾的车队片刻不歇狂奔了一个时辰。若不是伯服提醒。路芬芳还未注意到他们早已偏离了洛阳的方向。
“这是哪里?”路芬芳掀开轿帘只看到茫茫的湖水,不知天上哪个神仙喝醉了酒,洒了大半盏夕阳在湖里。浓重的妖气像油腻又美味的食物,吃多了会让人满足,也会让人短命。
“这里是天击虹妖界,传说中的彩虹死亡之地。”
“彩虹死亡?”路芬芳见满湖斑斓,倒与仙癯庄的浓丽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是彩虹升起之处么?”
“天击虹妖界的天空上是不会有彩虹升起的。前代妖主耗尽妖力物力修建虹桥妄图直达天界,谁料修到一半便被天雷击落,桥身落入龙泉湖中。湖水便终日如彩虹绚烂。”伯服解释道,“而那仅存的三根桥柱已经改成了妖主的居所——你看得见么?”
路芬芳看到了,三座塔高耸入云,真有几分通天的气势。路芬芳道:“这个故事,你已经讲过好多遍了。”
“也只有我能讲给你听,人界的典籍只会贬低妖类,对真正的历史却语焉不详。”
路芬芳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洛阳公主,茉拾此行根本就是给妖界主人送琴来的。凤舞九天片片秋。
不知道怎样一双手能弹动那张琴,不知道那琴中还藏着怎样的秘密。
路芬芳下车时。其他几辆车里的人也早下来了。他们手拉着手在绚丽的天空下说这话,白孔雀环绕着他们飞舞,无瑕的尾羽不时扫过他们的脸……
还有被啃得乱七八糟血淋淋的人脑子……在互相追逐……互相咬……在光洁的青砖地上砸下血红粘稠的印子……
除了路芬芳,其他人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这才明白过来。这车队的人除了她都是妖——不过她也不用不自在,她虽不是妖,但是个怪物。在凡人眼里,妖和怪是不分家的。
“路姑娘。”茉拾的小孩康儿却走了过来,对着路芬芳行了人类的礼节,“刚才忙着赶路来不及言谢。多谢路姑娘救命之恩。”
康儿这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样子倒很是可爱。路芬芳还礼道:“不必客气。以你娘的本事,原不需要我多事的。”
路芬芳余光看过左右,心里又犯起嘀咕:茉拾此行分明是要带着她的妖族家人们回娘家,她混进车队,茉拾为何不阻拦?难道她早知道她的目的,故意请君入瓮?
“路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康儿忽然先发问了。
“请讲。”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来天击虹。”康儿说道,“你不是妖。”
路芬芳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康儿又问:“你也是为了片片秋么?”
“不是。康少爷,我都不知道片片秋是什么,我对琴艺实在一窍不通。”
“那你就是为我娘来的了?”
“我——”
“路姑娘,我们敬你是恩人,才会将你请来这里以礼相待。但你若与我娘为敌,那便也是与整个妖界为敌,您明白吗?”
路芬芳被这小小十岁孩童给噎住了。这时,本来在湖边望着白孔雀发呆的小荃听到路芬芳和人